第六章
国际电影节筹备进入最后冲刺阶段，星妍娱乐的会议室灯火通明。唐木妍已经连续工作了十六个小时，审阅最后一批参展资料。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喉咙像是被火烤过一样干涩。
"唐总，您脸色不太好。"小林担忧地递上一杯温水，"要不要休息一下？"
唐木妍摇摇头，抿了口水润润喉咙："还有多少没看完？"
"最后三份合同和宣传册样稿。"小林犹豫了一下，"陈总刚才来电话，说他们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问我们这边进度。"
"告诉他明天上午一定能完成。"唐木妍翻开下一份文件，眼前的文字却开始模糊重影。她闭眼揉了揉太阳穴，再睁开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陈封野大步走进来，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肩线更加挺拔。他扫视了一圈疲惫的团队成员，目光最后落在唐木妍身上，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会议暂停。"他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所有人回家休息，明早八点继续。"
团队成员面面相觑，没人敢动，都看向唐木妍。
"不行，"唐木妍强打精神，"还有重要文件..."
"我说，暂停。"陈封野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发烧了。"
唐木妍抬头，对上他镜片后锐利的目光："我没事，只是有点累..."
话音未落，陈封野的手已经覆上她的额头。他的掌心干燥温热，触感让唐木妍瞬间屏住了呼吸。
"至少39度。"陈封野收回手，声音冷了下来，"你在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不等唐木妍回应，他已经转向其他人："今天的会议到此为止。小林，联系唐总的家庭医生。"
"不用！"唐木妍站起身，一阵眩晕立刻袭来。她扶住桌沿，强撑着说，"我吃点药就好，工作..."
下一秒，天旋地转。陈封野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门口。
"陈封野！"唐木妍惊呼，挣扎了一下，"放我下来！大家都在看..."
"别动。"陈封野收紧手臂，声音低沉，"除非你想摔下去。"
唐木妍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虚弱得站不稳了。她被迫靠在他胸前，闻到了熟悉的雪松气息混合着一丝淡淡的咖啡香。他的心跳声透过衬衫传来，稳健有力。
会议室里的员工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传说中冷酷无情的陈氏掌门人，竟当众抱着他们的老板离开。
"所有工作暂停。"陈封野在门口回头命令，"明天再说。"
电梯门关上后，唐木妍挣扎着要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安静。"陈封野低头看她一眼，镜片后的目光既严厉又担忧，"你脸红得像煮熟的虾。"
唐木妍顿时语塞。她确实感到浑身发烫，头重得像灌了铅。理智告诉她应该坚持工作，但靠在陈封野怀里的感觉太过安心，让她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车已经在楼下等候。陈封野小心地将她放在后座，对司机说了个医院地址。
"不去医院。"唐木妍摇头，"送我回家就行，家里有药。"
陈封野审视了她几秒，最终妥协："好。"
车行驶在夜色中。唐木妍靠在窗边，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试图缓解高烧带来的不适。陈封野坐在另一侧，不时用余光看她，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泄露了内心的焦虑。
"为什么不早说？"他突然开口，"你明明不舒服一整天了。"
唐木妍微微睁开眼："电影节筹备不能耽误..."
"没有什么是不能耽误的，除了健康。"陈封野的声音罕见地带着情绪，"你总是这样，高中时也是，明明胃痛还硬撑着参加运动会。"
唐木妍惊讶地看着他："你记得？"
陈封野别过脸看向窗外："记得很多事情。"
车停在唐木妍的公寓楼下。陈封野再次抱起她，这次唐木妍没有反抗。电梯上升的过程中，她感觉意识开始模糊，头不自觉地靠在了陈封野肩上。
"钥匙。"陈封野在门口轻声问。
唐木妍勉强从包里摸出钥匙，手却抖得对不准锁孔。陈封野接过，轻松打开了门。
公寓整洁温馨，浅色系的装修风格透着女主人的好品味。陈封野径直走向卧室，小心地将她放在床上，然后环顾四周："药箱在哪？"
"浴室...第二个抽屉。"
陈封野很快回来，手里拿着体温计和退烧药。体温计显示39.2度，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吃药。"他扶起唐木妍，将药片和水递到她唇边。
唐木妍乖乖吞下药片，然后被轻轻按回枕头上。陈封野的动作出奇地温柔，与他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形象判若两人。
"睡一会儿。"他拉过被子盖住她，"我去给你煮点粥。"
唐木妍想说自己不饿，但眼皮已经沉重得抬不起来了。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然后是什么柔软的东西——也许是毛巾——覆上了她滚烫的额头。
不知过了多久，唐木妍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她艰难地睁开眼，发现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暖黄的床头灯，陈封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膝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正专注地处理工作。他脱了西装外套，领带也松开了，眼镜反射着屏幕的蓝光，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立体。
"几点了？"唐木妍轻声问，声音嘶哑。
陈封野立刻抬头，合上电脑："凌晨三点。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唐木妍试着坐起来，被陈封野扶了一把，"你...一直在这里？"
"嗯。"陈封野简短地回答，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退烧了。饿吗？"
唐木妍这才闻到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米香。她点点头，陈封野起身离开，很快端回一碗白粥和几样小菜。
"简单做了点。"他将托盘放在她膝上，"慢慢吃。"
唐木妍小口喝着粥。粥煮得恰到好处，米粒软烂却不糊，带着淡淡的甜味。小菜是清淡的黄瓜片和豆腐，很适合病人食用。
"你会做饭？"她忍不住问。
陈封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留学时学的。一个人在国外，总要照顾自己。"
唐木妍想起他母亲早逝，父亲又常年不在身边，心头微微一酸。
"很好吃，谢谢。"她轻声说。
陈封野点点头，重新打开电脑："吃完继续睡。我就在这里，有事叫我。"
唐木妍想说不用了，他可以回家休息，但看到他专注工作的侧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有一种奇怪的安心感包围着她，让她不想打破此刻的宁静。
吃完粥，她重新躺下。陈封野起身收了托盘，回来时手里多了杯温水放在床头。
"睡吧。"他轻声说，声音柔和得不像平日的他。
唐木妍闭上眼睛，很快又陷入沉睡。这一次，她梦见回到了高中时代，在画室里专注画画时，总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回头望去，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陈封野静静地看着她，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个金色的轮廓。
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唐木妍感觉神清气爽，烧退了。床头柜上放着药片和温水，还有一张字条："九点有会，先走了。药按时吃，今天别来公司。——C"
字迹干净利落，就像他的人。唐木妍拿起字条，指尖轻轻抚过那个"C"，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拿起手机，发现小林发来十几条消息，最新一条是：「唐总！您还好吗？陈总说您病得很重，让我们别打扰您休息。需要我送什么过去吗？」
唐木妍回复说自己好多了，又问公司情况如何。
小林立刻回道：「一切顺利！陈总亲自接管了电影节筹备工作，还调了陈氏的两个团队来帮忙。他昨晚通宵了，今早又准时出现在会议上，简直是铁人！」
唐木妍心头一热。他守了她一整夜，又直接去工作了吗？
她犹豫片刻，拨通了陈封野的电话。
"醒了？"陈封野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正在会议间隙，"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唐木妍轻声说，"谢谢你昨晚...的一切。"
电话那头短暂沉默："不客气。好好休息。"
"我下午想去公司..."
"不行。"陈封野斩钉截铁，"医生说你至少需要24小时静养。"
"你什么时候叫的医生？"唐木妍惊讶地问。
"凌晨四点。你体温又升高了。"陈封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听话，在家休息。"
这个"听话"让唐木妍心头一颤。记忆中，只有哥哥和嫂子会用这种宠溺的语气对她说话。
"好吧。"她妥协了，"但你要答应我别太拼命，你昨晚也没休息..."
"关心我？"陈封野突然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调侃。
唐木妍耳根发热："只是...合理的担忧。"
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笑声："我很感动。不过别担心，我习惯了。"
挂断电话，唐木妍躺在床上发呆。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金色的线。她想起昨晚陈封野照顾她的点点滴滴——轻柔的动作，担忧的眼神，还有那碗恰到好处的粥。这一切与他平日里冷峻的形象形成鲜明对比。
下午，唐木妍感觉已经完全恢复，决定去公司看看。她刚换好衣服，门铃响了。开门一看，是小林抱着几份文件站在外面。
"唐总！您看起来好多了！"小林松了口气，"这是需要您签字的文件，陈总让我下午再送来，说让您上午好好休息。"
唐木妍接过文件："他...还说什么了？"
"哦，陈总还特意问了我您喜欢吃什么，然后让餐厅准备了清淡的午餐，应该马上就到。"小林眨眨眼，"唐总，陈总对您真不一般啊。昨天您被抱走后，整个公司都炸锅了。"
唐木妍耳根发热："别瞎说，他只是...很专业。"
"专业？"小林笑了，"陈总可是出了名的'冷血魔王'，上次他们一个副总高烧39度汇报工作，他直接说'要么去医院要么辞职'。可对您..."
门铃再次响起，打断了小林的话。是餐厅送来的午餐，足足三大袋，除了清淡的粥和菜肴，还有唐木妍最喜欢的桂花糕和一瓶蜂蜜柚子茶。
"这..."唐木妍看着摆满一桌的食物，"太夸张了，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
"陈总说您病后胃口会不好，多准备几样，您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送货员恭敬地说。
唐木妍心头涌上一股暖流。她拍了张照片发给陈封野：「太多了，谢谢。」
几分钟后，回复来了：「多吃点。PS：你答应过在家休息。」
唐木妍咬了咬唇：「只是去公司看看，不工作。」
「不行。」陈封野回复得很快，「需要什么让助理送。听话。」
又是一个"听话"。唐木妍发现自己竟然不反感这种略带命令式的关心，反而有种被珍视的感觉。
最终她妥协了，在家处理了一些紧急文件。傍晚时分，她决定做点什么回报陈封野的照顾。翻出冰箱里的食材，她开始动手准备晚餐——不是普通的晚餐，而是精心制作的便当。
唐木妍的厨艺其实相当不错，只是工作太忙很少下厨。两小时后，一个精致的双层便当盒准备好了：上层是照烧鸡腿、清炒时蔬和玉子烧，下层是米饭和味噌汤，还有一小格她自己腌制的梅子。
她亲自开车送到陈氏大厦，却被告知陈封野正在开会。前台小姐看到她的便当盒，眼睛瞪得溜圆："唐、唐总，需要我通知陈总您来了吗？"
"不用打扰他。"唐木妍将便当盒递给她，"等他开完会再给他吧，别说是我送的。"
前台小姐一脸困惑地接过便当盒："可是..."
"谢谢。"唐木妍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她刚走到电梯口，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唐木妍！"
陈封野的声音。她转身，看到他大步走来，领带微松，显然是从会议室匆忙出来的。
"你怎么来了？"他在她面前站定，呼吸有些急促，"身体好了？"
唐木妍点点头："嗯，好多了。我...就是来送点东西。"
"什么东西？"陈封野挑眉。
前台小姐战战兢兢地走过来："陈总，这是唐总让我转交给您的..."
陈封野接过便当盒，打开看了一眼，眼神瞬间柔和下来："你做的？"
"嗯，一点小心意，谢谢你昨晚..."唐木妍声音越来越小。
陈封野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拉住她的手："跟我来。"
他带着她径直走向私人电梯，刷卡上楼。唐木妍心跳加速，被他牵着的手微微发烫。
电梯直达顶层，陈封野的办公室。宽敞的空间装修简约而精致，落地窗外是英城的全景。他关上门，将便当盒放在茶几上。
"坐。"他示意唐木妍坐在沙发上，自己则坐在对面，小心地打开便当盒。
食物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陈封野看着精心准备的菜肴，眼中闪过一丝感动。
"没想到你会做饭。"他轻声说。
唐木妍微笑："留学时学的。一个人在国外，总要照顾自己。"
她故意用了他昨晚的话。陈封野抬头看她，嘴角微微上扬。
他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照烧鸡腿，眼睛一亮："很好吃。"
"真的？"唐木妍松了口气，"我怕味道太淡或者太咸..."
"完美。"陈封野认真地品尝每一道菜，"比餐厅的好吃多了。"
看着他享受自己做的食物，唐木妍心中涌起一种奇妙的满足感。她注意到陈封野的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电脑还开着，显然工作还没结束。
"我是不是打扰你开会了？"她有些歉疚地问。
陈封野摇头："刚好休息一下。你今天真的没去公司？"
"没有，听你的话在家休息。"唐木妍说完才意识到这话听起来多么亲昵，赶紧补充，"反正小林可以送文件来..."
陈封野笑了，那是一个发自内心的、放松的笑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许多："好孩子。"
这个称呼让唐木妍心跳漏了一拍。她假装整理头发掩饰脸上的红晕。
正当气氛变得微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陈封野皱眉："进来。"
助理推门而入："陈总，抱歉打扰，但美国那边的视频会议马上开始了，他们等您..."
"知道了。"陈封野点头，"五分钟。"
助理退出去后，陈封野看向唐木妍："我得..."
"我明白。"唐木妍站起身，"你忙吧，便当盒下次再还我。"
陈封野也站起来："我送你下去。"
"不用，你开会要紧。"唐木妍微笑，"记得都吃完。"
她转身走向门口，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对了，你怎么知道是我来了？前台应该没说啊。"
陈封野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我...看到监控了。"
"哦。"唐木妍点点头，心里却觉得有些奇怪。监控室的人会特意通知他有个访客？而且反应还这么快？
没时间多想，她挥手道别："好好吃饭，别太累。"
走出陈氏大厦，夜风拂过脸庞，唐木妍深吸一口气。她没注意到，顶层的落地窗前，陈封野一直站在那里，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中午，唐木妍正在办公室处理文件，前台通知她有快递。不一会儿，小林捧着一个精美的盒子进来。
"唐总，这是陈氏那边送来的。"
唐木妍打开盒子，里面是她昨天用的便当盒，洗得干干净净，下层还装着什么东西。她好奇地打开，发现是几个造型可爱的饭团，旁边小格子里放着切好的水果，还有一张字条：「礼尚往来。——C」
唐木妍忍不住笑了。他竟然会做饭团？还做得这么精致？
小林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陈总亲自做的？"
"应该是让厨师做的吧。"唐木妍拿起一个饭团咬了一口，顿时睁大眼睛——里面是她最喜欢的金枪鱼蛋黄馅，调味恰到好处。
"怎么样？"小林好奇地问。
唐木妍微笑着又咬了一口："很好吃。"
下午开会时，唐木妍发现自己时不时会想起那个便当盒和字条。会议结束后，她鬼使神差地拨通了陈封野的电话。
"饭团很好吃。"她直接说，"谢谢。"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似乎他正在工作："喜欢就好。"
"你自己做的？"唐木妍试探地问。
短暂的沉默。"嗯。"陈封野的声音低了几分，"早上起来做的。"
唐木妍心头一热。难以想象陈封野这样的商业巨子清晨站在厨房里捏饭团的场景。
"没想到你会做饭团。"她轻声说。
"在日本分公司待过半年。"陈封野解释道，"学了一点。"
两人又聊了几句工作，挂断电话后，唐木妍发现自己心情出奇地好。她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发了条消息：「下次有机会，再给你做便当。」
回复很快来了：「期待。不过别太累。」
唐木妍笑着锁上屏幕，转头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和陈封野之间的关系，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改变，从商业伙伴变成了...更私人的什么。
这个认知既令人忐忑，又莫名地令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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