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日历翻到五月二十日，唐木妍盯着这个日期看了许久。小林敲门进来时，她迅速合上了日程本。

"唐总，这是《古籍修复》的最终宣传方案。"小林放下文件夹，"对了，今天陈总生日，公司准备了一份小礼物，您要一起送过去吗？"

唐木妍接过文件："不用，我准备了单独的礼物。"

小林眼睛一亮："是那幅画？"

唐木妍点点头，耳根微微发热。过去一个月，她每晚抽时间绘制那幅肖像，常常熬到深夜。

"陈总一定会喜欢的。"小林笑眯眯地说，"需要我帮您包装吗？"

"已经包好了。"唐木妍指了指办公桌旁的纸袋，"下午我去陈氏开会时带过去。"

小林离开后，唐木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深蓝色丝绒盒子，轻轻打开。里面是一枚精致的袖扣，造型是一片梧桐叶——正是她画中背景里的那棵树。这是她额外准备的礼物，打算在合适的时机送出。

下午三点，唐木妍踏入陈氏大厦。电梯里，她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领。今天她特意穿了一条藏青色连衣裙，搭配珍珠耳钉，既正式又不失柔和。

推开会议室的门，她发现陈封野已经在等她了。他今天穿了一套深蓝色西装，衬衫领口别着一枚简约的银质领针，整个人散发着内敛的优雅。

"生日快乐。"唐木妍微笑着走到他面前，递上那个长方形的礼物盒。

陈封野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记得："谢谢。"他接过礼物，手指轻轻抚过包装纸上的暗纹，"可以现在打开吗？"

"当然。"唐木妍坐下，双手不自觉地交握在一起。

陈封野小心地拆开包装，取出里面的画框。当他看清画作内容时，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瞬。

画中是年轻时的陈封野，穿着高中校服，站在教学楼前的梧桐树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画中的他微微抬头，目光望向画外，眼神中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澈与坚定。

"这是..."陈封野的声音有些哑。

"根据记忆画的。"唐木妍轻声解释，"参考了一些老照片。那棵树还在，我上周特地去看了。"

陈封野的手指轻轻抚过画框玻璃，仿佛要触碰画中的自己："你什么时候开始画的？"

"上个月。"唐木妍顿了顿，"其实...十年前我画过草图，但没完成。这次重新拾起来了。"

陈封野猛地抬头看她，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你记得这么清楚？"

"那棵树是你经常站的地方。"唐木妍微笑，"我总在美术教室的窗口看到你。"

一阵沉默。陈封野的目光在画作和唐木妍之间来回，喉结微微滚动。

"木妍..."他刚开口，手机突然响了。

陈封野皱眉看了一眼，本想挂断，却在看到来电显示后表情一变："抱歉，必须接。"

他快步走出会议室。透过玻璃墙，唐木妍看到他脸色越来越凝重，最后甚至带上一丝罕见的慌乱。

通话结束，陈封野回到会议室，但整个人气场已经变了："抱歉，有急事必须处理。"

"出什么事了？"唐木妍站起身。

"公司的事。"陈封野简短回答，小心地将画放进公文包，"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改天再聊。"

他匆匆离开，甚至忘了原本要讨论的项目。唐木妍站在原地，心中涌起一丝不安。

第二天早晨，唐木妍刚到办公室，就被哥哥唐慕辰的电话叫到了唐氏集团总部。

推开会议室的门，她惊讶地发现除了哥哥，还有几位唐氏高管和律师，所有人面色凝重。

"哥，怎么了？"唐木妍疑惑地问。

唐慕辰将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看看这个。"

文件显示，过去两周，唐氏集团的股份被神秘买家大量收购，目前已接近警戒线。更令人震惊的是，所有证据都指向这些收购背后是陈氏集团在操控。

"不可能。"唐木妍脱口而出，"陈封野不会这么做。"

"不会？"唐慕辰冷笑，"看看这些交易记录！通过离岸公司层层掩护，但最终都指向陈氏。他接近你就是为了这个！"

唐木妍翻看文件，心脏狂跳。证据确实很充分，但她内心深处拒绝相信。

"我需要找他问清楚..."

"还问什么？"唐慕辰拍桌而起，"他今早突然离开英城，连个解释都没有，这不就是心虚吗？"

唐木妍脸色煞白："他...走了？"

"今早六点的飞机，目的地不明。"唐慕辰咬牙切齿，"我早告诉过你，陈封野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唐木妍的大脑一片混乱。陈封野昨天的反常举动，那个突如其来的电话，还有他匆忙离开时的表情...一切都开始串联起来。

"我不相信他会背叛我。"她轻声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唐慕辰递给她一部平板电脑："看看今早的财经新闻。"

屏幕上赫然是唐慕辰接受采访的视频，他公开指责陈氏集团恶意收购，并暗示陈封野利用私人关系获取唐氏内部信息。评论区一片哗然，有人甚至翻出唐木妍和陈封野的绯闻照片，称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商业美人计"。

唐木妍的手微微发抖："哥，你不该公开说这些...我们还没有确凿证据..."

"证据？"唐慕辰冷笑，"等他完全掌控了唐氏，那才叫证据确凿！"

会议结束后，唐木妍魂不守舍地回到星妍娱乐。她试着拨打陈封野的电话，却直接转入语音信箱。发去的消息也如石沉大海。

接下来的三天，陈封野如同人间蒸发，没有任何音讯。媒体上的猜测愈演愈烈，甚至有报道称陈氏正在筹备对唐氏的全面收购。唐木妍一边处理公司事务，一边密切关注着任何关于陈封野的消息，整个人憔悴了不少。

第四天下午，唐木妍决定去陈封野办公室看看。作为合作伙伴，她有通行权限。

陈氏大厦安静得出奇。陈封野的助理告诉她，老板确实出差了，但具体去向和事由连秘书都不清楚。

"我能在他办公室等一会儿吗？"唐木妍问，"有些合作文件需要他签字。"

助理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请便，唐总。需要咖啡吗？"

"不用了，谢谢。"

独自坐在陈封野的办公室里，唐木妍环顾四周。一切井井有条，就像主人随时会回来一样。她的目光落在书柜上，那里整齐排列着商业书籍和文件。最下层有一个锁着的抽屉，引起了她的注意。

鬼使神差地，她试着拉了拉抽屉，意外发现它没锁。抽屉里是几个文件盒，她随手打开一个，呼吸瞬间凝滞——

里面全是照片。高中时期的照片。

有班级合照，运动会抓拍，艺术节表演...每一张有她出现的画面都被精心保存，有些甚至做了塑封。更让她震惊的是，每张照片背面都写着拍摄日期和当天的天气，字迹工整有力，显然是陈封野的手笔。

唐木妍的手指颤抖着翻看这些照片。她看到自己在操场跑步的侧影，在图书馆看书的专注表情，在美术教室画画的背影...这些她从未注意过的瞬间，都被陈封野一一珍藏。

最下面是一个信封，里面装着她高中时参加艺术比赛的邀请函，已经泛黄。信封上写着"Mu.Yan's 1st Prize"，字迹有些稚嫩，像是多年前写下的。

唐木妍的眼眶湿润了。这些物品无声地诉说着一段长达十年的暗恋，比她想象的更加深沉。如果陈封野真的别有用心，何必珍藏这些毫无商业价值的东西？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一场暴雨即将来临。唐木妍小心地将照片放回原处，正要离开，余光瞥见垃圾桶里有一张被揉皱的纸条。她捡起来展开，上面潦草地写着一个地址：青山路47号，陈宅。后面还有个时间：今晚8点。

这是陈封野的字迹。而且"陈宅"指的是陈氏老宅，陈封野父亲居住的地方，他很少回去。

唐木妍看了看表——7:30。她迅速做了决定，将纸条塞进口袋，起身离开。

暴雨中的青山路几乎空无一人。唐木妍撑着伞，艰难地找到47号——一栋隐藏在树林深处的老式别墅。铁门紧闭，但里面隐约有灯光。

她正犹豫要不要按门铃，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唐木妍迅速躲到树后，看着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是陈封野，另一个让她倒吸一口冷气——竟是林世杰，她曾经的合伙人，现在的竞争对手。

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一起进入别墅。唐木妍的心沉到谷底。林世杰最近正与唐氏争夺一个重要项目，如果他和陈封野联手...

雨水打湿了她的裙摆和鞋子，但唐木妍浑然不觉。她盯着别墅的窗户，隐约看到两个人影在二楼书房走动。大约半小时后，林世杰独自离开，驱车消失在雨幕中。

唐木妍犹豫再三，还是走向别墅大门。她必须当面问清楚，即使答案可能会让她心碎。

按响门铃后，许久没人应答。就在她准备放弃时，门开了。陈封野站在门口，衬衫领口微敞，眼镜摘下后的眼睛显得格外深邃。看到是她，他明显愣住了。

"木妍？你怎么..."

"你和林世杰在密谋什么？"唐木妍直接质问，声音因情绪激动而微微发抖，"唐氏的收购案？还是星妍的股权？"

陈封野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你跟踪我？"

"我看到了证据！"唐木妍提高声音，"股份收购记录，你的突然消失，还有刚才...你和林世杰！他是我最大的竞争对手，而你居然..."

"进来再说。"陈封野伸手想拉她，却被躲开。

"不，就在这里说清楚。"唐木妍固执地站在雨中，伞早已歪到一边，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下，"你到底在计划什么？为什么一声不响就消失？那些照片...那些..."她的声音哽咽了，"是障眼法吗？让我放松警惕？"

陈封野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唐木妍近乎绝望地问，"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照亮了两人之间的空间。在那一瞬间，唐木妍看到陈封野眼中闪过无数情绪：挣扎、犹豫、痛苦，还有...恐惧？

"我不能说。"最终，他低声回答，"至少现在不能。"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入唐木妍心脏。她后退一步，摇了摇头："那我也没有留下的理由了。"

转身离去的瞬间，陈封野抓住了她的手腕："木妍，相信我..."

"相信是需要基础的，陈封野。"唐木妍甩开他的手，声音冷得像冰，"合作暂停，直到你给出合理解释。"

她头也不回地走进雨中，任凭雨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背后，陈封野站在门口，手悬在半空，最终无力地垂下。

回到车上，唐木妍浑身湿透，却感觉不到冷。她拿出手机，给小林发了条消息："准备一份声明，暂停与陈氏集团的所有合作项目。"

发完消息，她望向别墅的方向，透过雨幕，似乎看到二楼窗前站着一个人影，久久未动。

那晚，唐木妍辗转难眠。每当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陈封野站在雨中的身影，和他眼中无法解读的情绪。那些照片，那幅画，还有他从未说出口的话...一切都在她脑海中纠缠不清。

凌晨三点，她起身来到书房，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旧日记本。翻到某一页，那里夹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你的画很美，不要放弃。——C"

这是高中时她收到的一张匿名纸条，当时正为艺术比赛失利而沮丧。她一直以为是老师或同学写的，直到今天看到陈封野的字迹...

唐木妍将纸条贴在胸前，闭上眼睛。理智告诉她应该远离陈封野，保护公司和家人；但内心深处，有个微弱的声音坚持着：他不会是那种人。

窗外，雨仍在下，敲打着玻璃，如同她纷乱的心跳。

《克制与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