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星妍娱乐的会议室里，唐木妍签署完最后一份终止合作的文件，笔尖在纸上留下深深的划痕。窗外阴雨绵绵，如同她过去一周的心情。

"唐总，陈氏那边已经收到通知了。"小林轻声汇报，"他们的法务部表示理解，但希望保留未来重启合作的可能性。"

唐木妍合上文件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媒体那边怎么样？"

"都在猜测原因。"小林犹豫了一下，"有记者拍到陈总昨天回英城了，但他直接回了住所，没有公开露面。"

唐木妍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好，继续关注舆论动向。"

回到办公室，她疲惫地靠在椅背上。自从那场雨夜对峙后，陈封野仿佛人间蒸发，没有任何解释或联系。而唐氏的股权危机仍在持续，哥哥唐慕辰每天都在董事会上承受巨大压力。

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响起："唐总，前台说有您的花。"

唐木妍皱眉："花？"

"是的，刚刚送到的，没有署名。"

几分钟后，小林捧着一大束白玫瑰进来，花间插着一张深蓝色卡片。唐木妍接过花束，熟悉的清香扑面而来。她最爱的白玫瑰，花苞饱满，枝叶鲜绿，显然是精心挑选的。

"好漂亮！"小林赞叹，"是谁送的啊？"

唐木妍没有回答，手指微微发抖地打开卡片。上面只有简单的一行字：「愿你今天比昨天快乐。——C」

字迹工整有力，用的是深蓝色墨水。她猛地站起身，差点碰倒花瓶。

"唐总？"小林吓了一跳。

"没事..."唐木妍强自镇定，"你先出去吧。"

门关上后，她迅速打开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旧笔记本。翻开泛黄的纸页，里面夹着几张纸条，都是她高中时收到的匿名鼓励。

「你的法语发音很标准，不要害羞。——C」

「学生会竞选演讲很精彩，我投了你。——C」

「画展布置得很美，明天会有人欣赏的。——C」

她颤抖着将卡片与旧纸条对比——相同的字迹，相同的墨水颜色，甚至相同的落款方式。十年了，她竟然没认出这是陈封野的笔迹。

花束里还有一个小信封，倒出来是一枚精致的书签，上面烫金印着一棵梧桐树，正是她画中那棵。书签背面刻着日期：2013.5.20——他们高中毕业的那年。

唐木妍的眼眶瞬间湿润。她拿起手机，手指悬在陈封野的号码上，却迟迟没有按下拨号键。太多的疑问，太多的不确定...如果陈封野真的在乎她，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要见林世杰？

最终，她放下手机，将花束小心地放在窗台上。阳光透过云层照在洁白的花瓣上，映出一圈淡淡的光晕。

第二天，又一束白玫瑰送到办公室。这次的卡片上写着：「记得吃午餐，你胃不好。——C」

唐木妍盯着卡片看了许久，突然拿起外套出门。半小时后，她站在陈氏大厦对面的咖啡厅里，透过窗户望着那座高耸的玻璃建筑。她不知道自己想看到什么，或许只是...感觉到他的存在。

咖啡喝到第三杯，她的耐心终于有了回报。陈封野的身影出现在大厦门口，一身黑色西装，面色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憔悴。他快步走向等候的车，却在开车门前突然停下，转头望向咖啡厅的方向，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唐木妍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等她再抬头时，车已经驶离。她长舒一口气，却在桌上发现了一张被压在咖啡杯下的纸条——「咖啡喝太多对胃不好。中午12:30，转角那家粤菜馆见吗？——C」

她的心跳几乎停止。他看见她了？什么时候留下的纸条？这种近乎诡异的默契让她既困惑又莫名心动。

中午12:25，唐木妍站在粤菜馆门口，犹豫不决。理智告诉她不该来，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催促她见一面，问清楚。

最终，她推开了门。

餐馆人不多，她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陈封野。他站起身，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你来了。"他轻声说，声音有些沙哑。

唐木妍在他对面坐下，保持着一臂的距离："我只想知道真相。"

陈封野为她倒了一杯茶："先吃点东西吧，你瘦了。"

这个简单的关心几乎击溃她的防线。唐木妍握紧茶杯，强迫自己冷静："那些花，那些卡片...是什么意思？"

"只是想让你知道，我还在。"陈封野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贪婪地捕捉每一个细节，"即使你现在不想见我。"

"那你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不解释收购案和林世杰的事？"唐木妍的声音微微发抖。

陈封野沉默片刻："有些事...现在还不能说。"

"又是这个答案。"唐木妍失望地摇头，"陈封野，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服务员上菜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陈封野点的全是她爱吃的菜：虾饺、豉汁蒸排骨、白灼菜心...他甚至记得她喜欢在排骨上淋一点辣椒酱。

"吃吧。"他将菜推到她面前，"边吃边聊。"

唐木妍没动筷子："我没有胃口。"

陈封野叹了口气："那至少告诉我，你这几天过得好吗？"

"很好。"唐木妍生硬地回答，"如果没有那些神秘收购和突然消失的商业伙伴，会更好。"

陈封野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木妍..."

"别这样叫我。"唐木妍打断他，"在你解释清楚之前，我们只是商业对手。"

这句话似乎刺痛了他。陈封野的手指在茶杯上收紧，骨节泛白："如果我告诉你，唐氏的危机不是我造成的，你会相信吗？"

"证据呢？"

"暂时没有。"陈封野坦诚道，"但我正在查。"

唐木妍冷笑一声："真是方便的回答。"

"给我两周时间。"陈封野突然倾身向前，声音低沉而急切，"两周后，我会告诉你一切。在那之前，请你...试着相信我。"

他的眼神如此恳切，让唐木妍几乎动摇。但理智很快占了上风："凭什么？"

"凭这个。"陈封野从钱包里取出一张照片，推到她面前。

那是高中毕业典礼上的合影。照片中的唐木妍站在前排，笑容灿烂；而在后排角落，陈封野的目光没有看镜头，而是落在她身上，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

"我一直都在看着你。"陈封野轻声说，"十年了，从未改变。"

唐木妍的心脏剧烈跳动。她想起办公室抽屉里那些照片，每一张背后都写着日期和天气...他确实一直在看着她，用他的方式。

"两周。"最终，她妥协了，"如果两周后你没有合理解释，我们之间就彻底结束。"

陈封野如释重负地点头："谢谢。"

离开餐馆后，唐木妍没有回公司，而是开车去了高中母校。校门口的梧桐树依然挺立，比她记忆中更加高大。她站在树下，仰头看着阳光透过树叶洒下的斑驳光影，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唐木妍？真的是你！"

一个女声从身后传来。唐木妍转身，看到一位戴眼镜的中年女性，正是她高中时的美术老师林教授。

"林老师！"唐木妍惊喜地迎上去。

"回来看母校？"林教授笑眯眯地问，"听说你现在是成功的企业家了，还坚持画画吗？"

"偶尔。"唐木妍微笑，"工作太忙了。"

"可惜啊，你当年那么有天赋。"林教授感慨，"还记得你高二那次艺术比赛吗？本来落选了，后来又得了特别奖。"

唐木妍一怔："特别奖？"

"对啊，评委突然说要重新审核，特别表扬你的作品。"林教授回忆道，"那天你躲在花园里哭，我还担心你放弃画画了呢。"

唐木妍心跳加速："老师...您知道是谁让评委重新审核的吗？"

林教授神秘地笑了："当时不知道，后来才听说，是学生会主席陈封野特意去找的评委。那孩子平时冷冰冰的，没想到会为这种事上心。"

唐木妍如遭雷击。她完全不记得这件事——比赛失利后她确实躲起来哭了很久，第二天却被告知获得了特别奖。她一直以为是评委自己的决定...

"他现在怎么样？"林教授问，"你们还有联系吗？"

唐木妍回过神："他...很好。"

告别老师后，唐木妍坐在校园的长椅上，思绪万千。陈封野为她争取特别奖的事，他从未提起过。就像那些匿名纸条，那些"偶遇"，那些照片...他一直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默默关注着她。

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是小林："唐总，有位自称陈总助理的人想见您，说有重要事情。"

唐木妍立刻赶回公司。会议室里，陈封野的助理李岩正焦急地踱步。

"唐总！"看到她进来，李岩如释重负，"抱歉突然打扰，但这件事必须告诉您。"

唐木妍示意他坐下："什么事？"

李岩压低声音："陈总让我转告您，唐氏的财务总监张明有问题。他最近频繁与林世杰接触，而且...陈总查到，那些指向陈氏的收购记录，操作IP都来自张明的私人电脑。"

唐木妍瞪大眼睛："什么？"

"陈总一直在调查这件事，但他不想打草惊蛇。"李岩继续道，"他让我告诉您，小心您哥哥身边的人。"

唐木妍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整个事件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离间计。但为什么？谁会是幕后黑手？

"陈总还说什么了？"她急切地问。

李岩犹豫了一下："他说...梧桐树下的约定，他一直记得。"

唐木妍的心猛地一跳。那是高中毕业前，她随口对陈封野说的话："以后如果走散了，就在梧桐树下等，总能再遇见。"

当时他只是点点头，没有回应。她以为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送走李岩后，唐木妍立刻调取了财务总监张明近期的行程记录。果然，过去三个月，他有七次与林世杰在同一家餐厅出现，还有三次同航班出差。

更可疑的是，就在唐氏股权出现异动的当天，张明曾深夜返回办公室，声称取文件。但监控显示，他在资料室停留了近两小时。

唐木妍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一个可怕的猜测浮现在脑海：如果张明和林世杰联手，故意制造陈氏收购唐氏的假象，目的就是离间她和陈封野，进而破坏星妍与陈氏的合作...

她立刻拨通了哥哥的电话。

"哥，我需要你查一下张明最近的活动。"她直奔主题。

"张明？"唐慕辰明显愣了一下，"为什么突然查他？"

"我有理由怀疑他泄露公司机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妍妍，你是不是还在想陈封野的事？那些证据确凿..."

"证据可以伪造。"唐木妍打断他，"哥，就查一下，好吗？就当是为了让我安心。"

唐慕辰叹了口气："好吧，我让人去查。但你也要答应我，别再想着陈封野了，他不值得。"

挂断电话，唐木妍走到窗前。窗台上的白玫瑰依然娇艳，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她轻轻触碰花瓣，思绪飘回那个雨夜，陈封野站在门口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当时想说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真相？

夜幕降临，唐木妍还在办公室整理线索。突然，门被敲响，前台送来一个快递盒。

"刚刚送到的，说是急件。"

唐木妍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U盘和一张纸条：「看看这个，小心保管。——C」

她立刻插入电脑。U盘里是一段监控视频，清晰地拍到张明在唐氏资料室复制文件的画面，日期正是股权异动前一天。另一份文件则是资金流向记录，显示林世杰的公司向张明的海外账户转账巨额资金。

最令人震惊的是最后一份文档——一份详细的计划书，标题为"星妍娱乐收购计划"，署名赫然是林世杰。计划书中明确写道："利用唐氏危机离间唐木妍与陈封野，待星妍股价暴跌后低价收购..."

唐木妍的手微微发抖。一切都说得通了。林世杰一直想报复她当年的"背叛"，而最好的方式就是毁掉她辛苦建立的事业，以及...她刚刚萌芽的感情。

她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但对方没有说话，只有平稳的呼吸声。

"我收到U盘了。"唐木妍轻声说。

"嗯。"陈封野的声音低沉，"你相信我了？"

"我需要更多证据。"唐木妍努力保持冷静，"视频可以伪造，资金记录也可能是假的。"

"两周。"陈封野重复道，"我会给你确凿的证据。"

"为什么要等两周？如果现在就有线索..."

"因为我要的不是洗清嫌疑。"陈封野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我要的是幕后黑手的彻底覆灭。为了这个，我需要时间布局。"

唐木妍沉默了。这才是她认识的陈封野——冷静、精准、一击必杀。

"好。"最终她说，"两周。"

挂断电话后，唐木妍从书柜深处取出一本高中毕业纪念册。翻到陈封野的那一页，照片中的少年面容冷峻，留言却出人意料地简单：「愿你前程似锦。——陈封野」

她轻轻抚过那行字迹，与卡片上的字一模一样。十年了，他从未改变。

窗外，夜色深沉，星光黯淡。但唐木妍心中，希望的微光正一点点重新点亮。

《克制与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