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节当天，校园里人声鼎沸，到处是飘扬的彩旗、喧闹的音乐和攒动的人流。每个社团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动漫社的coser引人注目，摇滚社的乐队引爆气氛，连书法社都摆出了长卷供人挥毫，一片热火朝天。
而在旧教学楼三楼，通往他们“展位”的走廊，却像是被喧嚣遗忘的角落，安静得能听到灰尘落地的声音。
占卜社的“展位”，其实就是走廊尽头那块不大的展示板，以及前面摆着的一张旧课桌。展示板上贴着叶鹿洁熬夜画的、色彩鲜艳但线条有些幼稚的海报——“神秘占卜社，为你指引前路！”，旁边还画着星星、月亮和夸张的问号。
叶鹿洁站在桌子前，手里举着一个用硬纸板做的、同样花里胡哨的牌子，上面写着“免费占卜，先到先得！”，脸上是元气满满、堪比正午太阳的笑容。
“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了啊！神秘占卜，精准预测！学业、感情、运势，无所不包！这位同学，我看你印堂发亮，今日必有好事发生，不来算一卦吗？”她对着偶尔从楼梯口经过、探头探脑的同学热情吆喝，声音洪亮，试图用音量填补人气的空缺。
然而，大多数人在看清是“霉运三人组”的据点后，要么露出“果然如此”的了然表情，加快脚步离开；要么就远远指指点点，交头接耳一番，然后嬉笑着走开。别说来占卜了，连靠近的人都寥寥无几。
苏晓锦一开始还勉强维持着优雅的姿态，坐在自带的小马扎上，小口喝着带来的进口果汁。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看着隔壁走廊传来的阵阵欢呼，她的脸色越来越臭。
“喂，我们真的要在这里坐一整天，当背景板吗？”她忍不住抱怨，第N次整理着自己一丝不苟的头发，“我早上六点就起来化妆了！”
陆星言则直接在那张旧课桌的角落摊开了《常微分方程教程》，仿佛周围的冷清正合他意，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回应着叶鹿洁孤单的吆喝。
云初安静地坐在桌子另一端，面前摆着三枚铜钱和那副看起来就很有年头的塔罗牌。她倒没有什么不耐烦，只是偶尔抬起眼，空濛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走廊，像是在观察某种能量的流动，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注定会迟到的东西。
临近中午，终于有一对小情侣手牵手，好奇地走了过来。
叶鹿洁眼睛瞬间亮了，如同看到救星：“同学！占卜吗？很准的！”
女生似乎有些意动，看向男朋友。男生打量了一下展位，目光在陆星言的数学书和云初古朴的铜钱上转了转，撇了撇嘴，拉着女生低声说：“走吧，一看就不靠谱，别浪费时间了。”
叶鹿洁脸上的笑容僵住，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举着牌子的手臂慢慢垂了下来。
午饭时间，喧闹声更甚。叶鹿洁啃着早上从食堂买的、现在已经冷掉的包子，依旧不死心地盯着楼梯口。
苏晓锦受不了食堂的拥挤，拿出自己带来的、包装精美的便当，香气诱人。她瞥了一眼旁边还在看书的陆星言，犹豫了一下，用筷子夹起一块卖相最好的玉子烧，递过去，语气别扭：“……喂，你要不要尝尝？”
陆星言从方程式中抬起头，看了一眼那块黄澄澄的食物，又看了一眼苏晓锦，摇了摇头：“谢谢，不用。”然后重新埋首书中。
苏晓锦气得一口吞掉玉子烧，用力咀嚼，仿佛在咬某个不解风情的冰山。
云初则默默小口吃着叶鹿洁带的、有点干硬的饼干。
到了下午，连叶鹿洁的元气都快耗尽了，嗓子也有些沙哑。她看着依旧门可罗雀的展位，一咬牙，开始“业务”拓展：
“同学！找不到厕所我们可以指路！”
“同学！需要帮忙拍照吗？我构图很好的！”
然而，收效甚微。
傍晚时分，夕阳给走廊镀上一层颓废的金色。摇滚社的演出接近尾声，巨大的声浪仿佛在嘲笑着这里的寂静。
叶鹿洁终于彻底放弃了，她放下举了一整天、已经酸麻无比的胳膊，那个五彩斑斓的牌子“哐当”一声倒在桌子上。她瘫坐在椅子上，像一只被放了气的皮球，脸上的失落再也掩饰不住。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委屈和不甘，“我们准备了那么久……”
苏晓锦早已靠在墙边，抱着胳膊假寐，懒得再抱怨。
陆星言合上书，看着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和远处依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主干道，沉默着。
一直最安静的云初，却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她走到垂头丧气的叶鹿洁面前，从口袋里摸出最后两颗水果糖，一颗放在叶鹿洁面前的桌上，另一颗，递给了旁边的苏晓锦。
然后，她拿起桌上那枚一直安静躺着的古币，对着窗外最后一缕夕阳，仔细地看着。
“能量，”她轻声说，像是在对叶鹿洁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在流动。只是，还没流到这里。”
叶鹿洁拿起那颗糖，剥开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却驱不散心里的涩意。她看着云初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沉静的侧影，又看了看旁边虽然冷淡但陪伴了一整天的陆星言和虽然抱怨但也没真的离开的苏晓锦。
她吸了吸鼻子，突然又猛地站了起来，虽然不像早上那样活力四射，但眼神里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弱的光。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她握紧拳头，“就算没人来，我们也是占卜社！云初，陆星言，苏晓锦！我们给自己占卜！算算我们社团什么时候能火！”
苏晓锦掀开眼皮，无语地看了她一眼。陆星言微微挑眉。
云初转过头，看着叶鹿洁那双在暮色中依旧不肯熄灭的眼睛，空濛的眼底似乎也泛起了一丝极淡的涟漪。
她将古币握在手心，轻轻点了点头。
“好。”
窗外，文化节的热闹渐渐散去，喧嚣落幕。
【本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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