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节落幕的黄昏，喧嚣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满地狼藉与疲惫的人群。
占卜社的“撤展”工作简单得可怜。陆星言手里却被塞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像个移动的置物架，沉默地抱着，跟在叽叽喳喳的叶鹿洁和一脸嫌弃的苏晓锦身后，云初安静地跟在最后。
到了宿舍区外的花坛边，几人道别。陆星言抱着东西，下意识想推眼镜，却因东西太多动作笨拙，微微侧身的瞬间——
“嘭！”
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个刚从岔路拐出的篮球服壮硕男生。
东西稀里哗啦散落一地。
“我操！你他妈没长眼睛啊？！”篮球男揉着胳膊怒骂。
陆星言蹙眉：“抱歉，我没注意。”
“一句抱歉就完了？”篮球男不依不饶，上前逼近。
叶鹿洁立刻冲回来理论，苏晓锦站远皱眉，云初默默蹲下捡东西。
动静引来了更多篮球队员，气氛紧张。一个穿着黑色T恤、身材高挑、眼神漠然的男生分开人群走来——校篮球队长赵锋。
“怎么回事，强子？”
听完手下添油加醋的告状，赵锋嗤笑一声，目光扫过陆星言，带着居高临下的漠然：
“小子，听着。你撞了我的人，这事儿，按我的规矩办。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他语气嚣张，“当然，你也可以去找老师，去告状。但在我这儿，校园法管不着，外面那套更不好使。在这里，我就是规矩。我的人，用我的方式管。”
他身后的队员发出威胁性的哄笑，向前逼近。
就在赵锋伸手欲推搡陆星言的瞬间——
“啧。”
一声极轻却充满不耐的咂舌，从众人头顶传来。
所有人抬头。
旁边宿舍楼外侧的低矮天棚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个扎着低马尾的女生。夕阳在她身后勾勒剪影，她手里拿着盒喝了一半的牛奶，正烦躁地揉着头发。
接着，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她单手一撑边缘，身体轻盈得像片落叶，从近三米高的天棚直接跃下！ 下落时身体微蜷，双腿弯曲缓冲，落地无声般沉稳，只有脚底与地面接触发出一声闷响。
她站起身，拍拍裤子，牛奶盒精准抛进远处垃圾桶。然后才抬起眼，眸子里是被打扰清梦后毫不掩饰的火气。
“吵死了。”女生的声音带着沙哑的戾气，“文化节难道还没结束吗？搁这儿演山寨版《古惑仔》？台词还这么尬，我最多打三十分。”
赵锋脸色一沉：“夏岳？这儿没你事，滚一边去！”
夏岳压根没看被围住的陆星言几人，仿佛他们只是背景板。她的目光直接锁定赵锋，唇角勾起冰冷的嘲讽：
“赵锋，你刚才说什么？‘你的人，用你的方式管，校园法管不着’？”她精准复述。
“是又怎么样？”赵锋梗着脖子。
夏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又愚蠢的话，轻嗤一声：“每个人在社会上都有不止一重身份。 你是篮球队长，是你这帮兄弟的‘锋哥’。”她话锋陡然锐利，“但你难道不用遵守宪法？不是中国公民？ 张口闭口你的规矩，漠视国家法律……真可怜，听你这意思，是打算当个法外狂徒，还是黑户？”
“你他妈——！”赵锋气结。
夏岳步步紧逼，语速加快，逻辑如刀：“你说‘是你的人，只遵守你的’？ 意思是他们不是父母的孩子，不听爹妈管教？还是说……”她目光扫过赵锋和他身后脸色微变的队员，语气带着近乎残忍的“好奇”，“难道你们全家都死光了？所以才没人教你们，在外面要守最基本的法和规矩，只会在这儿学疯狗乱吠？”
“噗——”围观人群里有人憋笑失败。
赵锋和他队员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被这番上升到法律和家庭伦理的毒舌怼得哑口无言，憋屈感远超被打一顿。
夏岳彻底失去耐心，像驱赶噪音源一样挥挥手：“赶紧滚。再聚众制造噪音污染，我不介意帮你们回忆一下《治安管理处罚法》和《未成年人保护法》里相关条款，顺便问问你们爹妈，是怎么教出你们这帮‘只认帮规，不认国法家规’的‘好大儿’的。”
最后三个字，讽刺拉满。
赵锋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瞪着她，拳头紧握，但在夏岳那仿佛能洞察一切且绝对说到做到的冰冷目光下，最终狠狠啐了一口，带着一群彻底蔫了的队员，灰溜溜地快步离开，仿佛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噪音源消失。
夏岳甚至没朝陆星言他们的方向瞥一眼，仿佛刚才只是清理了路边一堆吵闹的垃圾。她烦躁地“啧”了一声，似乎觉得耽误了她回去补觉的时间，双手插回外套口袋，径直朝着与宿舍楼相反的方向走去，很快消失在渐浓的暮色中。
自始至终，没有看占卜社任何人一眼，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
花坛边，只剩下惊魂未定的苏叶陆三人和一脸茫然的云初。
叶鹿洁张大了嘴巴，看着夏岳消失的方向，半天才找回声音：“我的天……她、她就是夏岳？那个满分概念神？她刚才……是飞下来的吗？她骂人……好恐怖……”
苏晓锦也一脸震撼：“她好像……根本没看见我们？”
陆星言沉默地弯腰，继续捡拾地上散落的东西。只是在拾起那枚滚落到脚边的、云初的古币时，动作微微一顿。刚才那一瞬间，那个女生强大、冰冷、逻辑诡异却不容置疑的气场，以及她完全无视他们的态度，都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
云初安静地接过他递来的古币，空濛的目光也望向夏岳离开的方向，指尖在冰凉的币面上轻轻摩挲。
一阵晚风吹过，卷起地上无人问津的传单，也吹散了空气中最后一丝那冷冽如冬日山风的气息。
【本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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