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onlight

夜色已浓，晚自习结束的铃声早已响过许久。因为文化节收尾的琐事，叶鹿洁、苏晓锦和云初耽搁了时间，错过了宿舍门禁。三人绕到宿舍楼后那片少有人至的小树林边，面对着那堵不算太高、却象征着纪律与自由的围墙。

“怎么办？要不等宿管阿姨睡着了，我们偷偷溜进去？”叶鹿洁压低声音，有些懊恼。

苏晓锦看着墙上斑驳的痕迹，一脸嫌弃：“不要！这墙多脏啊！而且被抓到就死定了！”

就在两人小声争论时，一直安静的云初忽然轻轻“嘘”了一声。她空濛的目光投向树林深处，那里隐约传来细微的说话声，以及一声软糯的猫叫。

三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放轻脚步，借着树影的遮掩，悄悄靠近。

树林深处的一片空地上，月光如水银般泻下，勾勒出三个身影。

她们首先看到的，是蹲在地上的楚亦尘和沈柔然。楚亦尘依旧穿着笔挺的校服，只是外面随意套了件深色外套，他正小心翼翼地将猫粮倒在摊开的干净纸巾上，动作轻柔。蹲在他旁边的沈柔然，侧脸在月光下完美得如同瓷偶，她脸上带着温柔得能溺毙人的笑意，正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一只凑过来蹭她手心的玳瑁猫。

月光，美人，温柔的少年，乖巧的猫咪。这画面美好得像一幅精心构图的艺术照，足以让任何看到的人心生艳羡，觉得这就是校园爱情最纯粹的模样。

“是楚大会长和沈学姐……”叶鹿洁用气声惊叹，眼里冒出粉红泡泡，“他们居然偷偷在这里喂猫！好有爱心啊！”

苏晓锦也点了点头，难得没有吐槽。

然而，这幅和谐画面的边缘，却存在着一个极不协调的音符。

在不远处的一棵老槐树下，还倚着一个女生。她穿着沾了些许颜料污渍的宽大校服外套，身形高挑，双腿修长。月光照亮她半边脸颊，那是一种极具冲击力的、近乎侵略性的美丽——皮肤冷白，鼻梁高挺，唇形饱满，下颌线清晰利落。她没化妆，素面朝天，却比旁边精心打扮的沈柔然更像橱窗里昂贵的SD娃娃，只是……是个脸色臭得像别人欠了她八百万的SD娃娃。

她双手环胸，眉头紧锁，眼神又冷又躁地看着喂猫的两人，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熟人也滚”的低气压。脚边放着一个打开的猫罐头，但显然，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猫上。

“那个女生是谁啊？脸色好吓人……”叶鹿洁小声嘀咕，“好像也是高三的？美术班的吧，我见过她，听说脾气超差的。”

云初的目光却越过那对完美情侣，落在了那个臭脸的女生身上，又扫了一眼地上那个似乎被打翻过、又勉强扶正、沾了泥土的猫罐头空罐。她空濛的眼底，似乎明白了什么。

“原来，‘共犯’是这个意思。”云初用极轻的声音，自言自语。在她看来，楚亦尘和沈柔然深夜在此喂猫，同样是违反校纪，自然是“共犯”。

这时，那只玳瑁猫吃完了楚亦尘那边的猫粮，喵喵叫着，试探性地走向槐树下的女生，蹭了蹭她沾着颜料的裤脚。

女生的脸色依旧很臭，但环抱的手臂却松开了。她弯腰，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鲁地将那个沾了土的猫罐头往猫面前推了推，嘴里不耐地嘟囔：“吃你的，看什么看。”

猫却不怕她，亲昵地蹭得更起劲了。

楚亦尘站起身，看向槐树下的女生，语气带着他惯有的温和，却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勉强？：“衫岚，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衫岚？原来她叫衫岚。

衫岚撩起眼皮，冷冷地扫了楚亦尘一眼，又瞥了一眼他身边笑容无懈可击的沈柔然，语气硬邦邦的：“你们爱回不回。别跟着我。”

沈柔然立刻站起身，走到楚亦尘身边，非常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对着衫岚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带着些许歉意的甜美笑容：“衫岚学姐，你别生气嘛。亦尘哥哥也是担心你一个人这么晚不安全。而且，喂流浪猫是好事呀，我们一起不是更有趣吗？”她说着，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那个被打翻过的猫罐头，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冰冷的厌恶。

衫岚像是被恶心到了，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连话都懒得回。

楚亦尘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只胆子大的流浪橘猫蹿到了叶鹿洁她们藏身的树丛边，弄出了声响。

“谁在那里？”楚亦尘警觉地转头。

偷看的三人组只好尴尬地走了出来。

“楚、楚大会长，沈学姐……还、还有这位学姐，晚上好……”叶鹿洁干笑着打招呼。

苏晓锦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头发，云初则安静地站在最后。

沈柔然看到她们，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甚至更加温柔亲切：“是占卜社的学妹们呀？这么晚了，怎么在这里？”她的语气里满是关怀。

楚亦尘也恢复了平时的温和神色，点了点头。

只有衫岚，在看到又多了几个人后，脸色更臭了，直接别开脸，周身写着“麻烦”两个大字。

为了缓解尴尬，叶鹿洁没话找话：“学长学姐们是在喂猫吗？真有爱心！对了，听说我们高一下周要去养老院研学？是真的吗？要去多久啊？”

楚亦尘接过话头，耐心解答：“是的，学校已经确定了。高一年级，为期二十天。算是社会实践课程的一部分，地点在市郊的‘开心养老院’。”

二十天！叶鹿洁和苏晓锦都小声惊呼起来，既期待又觉得时间太长。

趁着他们交谈的间隙，衫岚已经不耐烦地弯腰，提起那个空罐头盒，看也没看众人，径直朝着与宿舍楼相反的方向走去，背影决绝，仿佛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沈柔然看着衫岚离开的背影，挽着楚亦尘的手臂微微收紧，脸上那完美的笑容，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有那么一瞬间，冰冷得如同覆盖了一层薄霜。这个衫岚，不仅长得扎眼，性子还这么不讨喜，偏偏楚亦尘还……她想起出门前母亲在电话里的叮嘱，眼神暗了暗。

楚亦尘感受到手臂上的力道，低头看了沈柔然一眼，灰色的眼眸深处，疲惫与某种隐忍的情绪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时间不早了，学妹们也尽快想办法回去吧，注意安全。”他温和地对叶鹿洁她们说道，然后便和沈柔然一起，朝着衫岚离开的另一个方向走去——那是通往学校侧门的方向，显然他们并不需要翻墙。

三人组重新被留在围墙下。

“那个衫岚学姐，脾气果然好差啊，一句话都不肯多说。”叶鹿洁感慨。

“不过她长得真好看，素颜都那么能打……”苏晓锦的关注点永远在颜值。

云初没有说话，只是回头看了一眼那三人消失的方向。月光清冷地洒在林间空地上，只剩下几个空了的猫粮包装和罐头盒。

她想起衫岚那臭着脸却依旧推过去的罐头，想起楚亦尘温和下的勉强，想起沈柔然完美笑容下那一闪而过的冰冷。

还有那“共犯”。

她隐隐觉得，那片看似温柔的月光下，藏着比眼前这堵围墙更复杂、更难以逾越的东西。

养老院研学吗？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古币。

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开始了。

【本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