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期二十天的养老院研学，终于在一种混合着期待、茫然与离愁别绪的氛围中拉开了序幕。
希望高中的高一学生们在学校广场集合，准备乘坐大巴出发。楚亦尘的“因病请假”让这次研学蒙上了一层不同寻常的色彩，而暂代领队职务的行舟，则把这种“不同寻常”几乎写在了脸上。
他拿着花名册，站在大巴车前，脊背挺得比任何时候都直，那张严肃的脸上，罕见地透着一丝几乎压抑不住的、扬眉吐气的光彩。连训话时那刻薄的语调，都仿佛轻快了几分。
“都听好了！这次研学，代表的是我们希望高中的形象！一切行动听指挥，严格遵守纪律！尤其是……”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人群，精准地钉在占卜社四人组身上，“某些有‘前科’的社团和个人，别以为楚席不在，就能浑水摸鱼！”
叶鹿洁在他目光扫过来时，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苏晓锦则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小人得志。”
陆星言面无表情，仿佛没听见。云初只是安静地看着行舟，空濛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然后移开，像是看到了什么无聊又浮躁的东西。
接下来是上车前的行李检查和……搜身。
“手机、平板、游戏机等电子设备，一律不准携带！现在主动交出来，或者等我们查出来！”行舟的声音带着一种新官上任的快意。
队伍缓慢前行，轮到占卜社时，行舟亲自走了过来。
苏晓锦的包里被倒出一堆瓶瓶罐罐，防晒霜、保湿喷雾、各种口红色号、小镜子……琳琅满目。
行舟拿起一瓶包装精致的香水，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这是什么？违禁品！”
苏晓锦急了：“这是香水！护肤品！怎么就是违禁品了？”
“味道浓烈，影响集体环境！没收！”
“你！”
叶鹿洁的包里则滚出几包零食和一个……哑铃？
行舟看着那哑铃，嘴角抽搐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轮到云初，她默默打开那个看起来空荡荡的背包。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一套干净的塔罗牌，还有那枚用软布小心包好的古币。
行舟拿起古币看了看，又狐疑地看了看云初，没发现什么特别，悻悻放下。
陆星言的行李最简单，除了衣物，就是几本砖头厚的学术著作。
行舟拿起一本《泛函分析导论》翻了翻，被里面密密麻麻的符号晃了眼，没好气地扔回去，嘲讽道：“倒是用功，希望你不是装样子。”
最终，除了苏晓锦那瓶“味道浓烈”的香水被强行扣下，其他东西虽然被行舟批判了一番“毫无纪律性”、“带一堆无用之物”，但总算有惊无险地都带上了车。行舟似乎沉浸在这种挑剔和指挥的快感中，享受着这份短暂的、无人约束的权力。
趁着队伍还在缓慢登车，行舟志得意满地转身，准备去旁边的洗手间整理一下仪容，以最“完美”的姿态踏上这次属于他的领队之旅。
他刚走进空旷无人的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触及指尖的瞬间——
隔间门猛地被拉开！一只手从背后迅疾地伸来，捂住了他的嘴，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猛地向后拽去！
“唔！”
天旋地转间，他被狠狠按在了隔间冰凉的隔板上，后背撞得生疼。熟悉的、带着一丝痞气的温热气息喷在他的耳廓。
“小舟副主席，威风够了？”厌昭华低沉带笑的声音响起，带着显而易见的戏谑，“逃课来看你，结果就看见你在这儿狐假虎威，为难小学弟学妹？”
行舟又惊又怒，奋力挣扎，压着声音低吼：“厌昭华！你放开我！你他妈疯了？！这是在学校！”
他的挣扎在对方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蚍蜉撼树。厌昭华的手臂如同铁钳般箍着他，另一只手却暧昧地滑过他的腰侧，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引得行舟一阵战栗。
“学校怎么了？”厌昭华低笑，声音喑哑，指尖在他紧绷的背部线条上缓缓划过，带着一种近乎狎昵的意味，“我的人，我想在哪儿管，就在哪儿管。”
这话语里隐含的偏执与掌控欲，让行舟心底莫名一寒，挣扎的幅度小了下去，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和压低的、带着羞愤的骂声：“混蛋……你……你这个……罪人的种！”
这句话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某种虚假的亲昵。
厌昭华的动作顿住了。
隔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随即，行舟感觉到耳后的呼吸似乎重了一分，那箍着他的手臂力道更大，几乎要勒进他的骨头里。厌昭华的声音依旧带着笑，但那笑意底下，却翻涌起一丝令人胆寒的冰冷与……兴奋？
“骂得好。”他在行舟耳边，用气音轻轻地说，如同毒蛇吐信，“下次，看着我的眼睛，再骂响一点。”
说完，他猛地松开了行舟，像是失去了所有兴趣，甚至颇为体贴地帮他拉好了被扯乱的衣领，然后像没事人一样，懒洋洋地推开隔间门，径自走了出去，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恶劣的玩笑。
行舟腿脚发软地靠在隔板上，大口喘着气，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脏狂跳不止，分不清是愤怒、是恐惧，还是……别的什么。他用力擦了擦嘴唇，整理好狼狈的仪容，好一会儿，才强作镇定地走了出去。
大巴车终于启动，驶离了熟悉的校园。车厢里弥漫着一种混合着兴奋与忐忑的气氛。漫长的车程让人昏昏欲睡，窗外的高楼逐渐被田野取代。
不知过了多久，大巴车终于减速，缓缓驶入了一个极其开阔的园区。与其说是养老院，不如说更像一个远离尘嚣的、自成一体的小型社区。环境清幽，设施看起来甚至有些过于崭新和齐全。
车子停稳，学生们鱼贯而下，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他们未来二十天将要生活的地方。
两个画风截然不同的男人站在主建筑前迎接他们。
一个瘦削，穿着洗得发白的职工服，脸上挂着过分热情、甚至有些谄媚的笑容，眼睛眯成两条缝，不断搓着手：“欢迎欢迎！希望高中的同学们一路辛苦了！我是这里的职工，姓钱，大家叫我老钱就行！”
而站在他旁边的另一个，则是个身材壮硕如铁塔般的男人，同样穿着职工服，肌肉几乎要撑破布料，一道狰狞的刀疤从他左边眉骨斜划到脸颊，为他平添了几分凶悍。他抱着胳膊，面无表情，眼神像鹰隼一样扫过这群青涩的学生，带着一种审视与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叶鹿洁小声对苏晓锦说：“那个刀疤脸……看起来好吓人。”
苏晓锦也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陆星言推了推眼镜，冷静地观察着环境和这两个职工。
云初站在人群边缘，空濛的目光掠过那笑眯眯的老钱，在那刀疤脸男人身上停顿了一瞬，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衣角。
负责分配宿舍的是生活老师。女生们被带到一个独立的区域，楼道里有些嘈杂。
就在叶鹿洁和苏晓锦拿着钥匙，寻找自己房间的时候，旁边一扇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
一个扎着利落低马尾的女生拎着一个简单的行李包走了出来，似乎也是刚安置好。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里带着点没睡醒的慵懒和不耐烦，正是夏岳。
她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叶鹿洁和苏晓锦惊讶的目光，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径直从她们身边走过，朝着楼道另一端走去，仿佛只是路过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叶鹿洁和苏晓锦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拐角。
“她……她怎么会在这里？”叶鹿洁难以置信地小声问，“她不是我们高一的啊？！”
苏晓锦也一脸茫然：“不知道啊……难道……是来做志愿者的？”
没有人回答她们。
只有走廊尽头那扇尚未关闭的房门，像一张沉默的嘴，暗示着这个看似普通的养老院研学，从踏入的第一步起，就充满了难以预料的“惊喜”。
【本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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