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旧躺在郑受彬家客厅的地板上。
但这一次，循环的“质感”彻底变了。
那甜暖的奶香气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再也无法带来任何温暖感。
晨光灰暗如同黄昏。整个空间像一个劣质的、电量即将耗尽的全息投影，飘忽而不稳定。
而她的大脑里，【滴————————】的监护仪长音和那个冰冷的电子警告音【稳定性低于阈值】，如同无法消除的背景噪音，顽固地残留着，提醒着她那正在迫近的、残酷的终极真相。
她转过头。
郑受彬就躺在她身边，双目紧闭，脸色是一种近乎死灰的苍白，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
她看起来……更像一具精致的躯壳，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
“真相”。
———现实时间：2024年11月8日，深夜
黑色的SUV平稳地行驶在郊外返回市区的公路上。
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只有车灯切开前方一小片无尽的黑暗。
车内却温暖如春，弥漫着淡淡的木质香氛和一种微醺般的快乐氛围。
郑受彬蜷在舒适的座椅里，身上还披着李惠利带来的、带着她特有香水味的羊绒毯子。
杀青的喜悦和前辈意外探班的感动依旧像甜美的气泡酒一样在她血液里滋滋作响。
她侧着头，看着驾驶座上李惠利专注开车的侧脸，轮廓在仪表盘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好看。
“欧尼今天真的吓到我了，”郑受彬的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眼睛亮晶晶的，“怎么会突然过来？不是一周前就杀青了吗？”
李惠利嘴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目光依旧看着前方，语气轻松：“没什么特别的行程，就想来看看我们受彬最后一场戏拍得怎么样。表现得很好哦，瑟琪。”她用了剧里角色的名字打趣道。
郑受彬的脸微微发热，心里甜得像是要融化。
惊喜。何止是惊喜。
当她在人群散尽、略显冷清的片场，看到那个本以为不会出现的身影时，巨大的喜悦和感动像海啸般淹没了她。
眼泪根本不受控制，在所有人的起哄声中被推到她身边，肩膀被揽住，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淡淡的、好闻的香气。
那一刻，全世界的光好像都聚焦在了李惠利身上。
她甚至觉得，回程这条路要是没有尽头就好了。
“那是因为和欧尼对戏的时候，学到了很多……”她小声说着，手指无意识地卷着毯子的流苏。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剧组趣事，聊着未来的规划，车内回荡着轻快的笑声。
郑受彬完全沉浸在一种近乎幸福的眩晕感里，外界无边的黑暗和寂静仿佛都成了她们这个温暖小世界的背景布。
然而，这温馨的帷幕被以一种最粗暴、最残酷的方式骤然撕碎！
毫无任何征兆！
整个世界猛地、剧烈地、疯狂地颠簸起来！
不是车辆故障，是大地在咆哮！在颤抖！
“啊——！”郑受彬的惊叫声被更巨大的、令人魂飞魄散的轰鸣声瞬间吞没！
车头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掀了起来，又猛地砸向一边！轮胎发出刺耳的尖叫，失去所有抓地力！
车窗外，原本静止的黑暗变成了疯狂旋转、崩塌的混沌！山体撕裂的巨响、岩石滚落的轰鸣震耳欲聋！
“受彬！抓稳啊！！”李惠利尖厉的、充满极度惊恐的喊声是郑受彬听到的最后一抹属于“正常”世界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天旋地转！
巨大的离心力将郑受彬狠狠甩向车门，安全带勒得她几乎窒息！玻璃破碎的爆裂声！金属被扭曲、撕裂的尖鸣！整个世界在她眼前高速翻滚、撞击！
一声令人牙酸的、沉闷而可怕的撞击声从她身体下方传来！
并非来自车内物品，而是来自她自身！
一种难以形容的、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从腰部以下爆炸开来，淹没了所有其他感觉！
那不仅仅是疼痛，更像是一种身体被强行分离的恐怖认知！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她的衣物，不是一点点，而是汹涌地流出！
她的视野瞬间变得血红模糊，下半身失去了所有知觉，仿佛不再属于自己。
在意识被剧痛和黑暗彻底吞没前的最后一瞬，她扭曲的、逐渐黯淡的视野余光，绝望地捕捉到了驾驶座的方向——
李惠利的头无力地垂着，额角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身体被变形的车体结构紧紧卡住，一动不动……一根扭曲的金属杆，擦着她的太阳穴而过，留下了致命的威胁。
“欧尼……惠利……”
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她最后一丝微弱的呼唤和极致的痛苦。
……
……
不知过了多久。
意识像是在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痛苦海洋中漂浮。每一次试图凝聚，都被更猛烈的剧痛和一种身体巨大缺失的恐怖感击碎。
冷。刺骨的冷。仿佛血液已经流干。
痛。超越极限的痛。
集中在腰部，仿佛被灼热的烙铁反复灼烧，又仿佛被巨大的碾轮反复碾压。
还有……一种可怕的空荡感。腰部以下，一片虚无，只有phantom pain（幻肢痛）在疯狂地尖叫，提醒着那里曾经存在过什么。
郑受彬极其艰难地、用尽灵魂所有的力气，才撬开一丝眼缝。
视野是一片摇晃的、血色的模糊。
她看不清具体，但能感觉到自己被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姿势卡在变形的车厢里。
鼻腔里充满了浓重的、令人作呕的铁锈味（血）、汽油味和尘土味。
她试图吸气，却引来胸腔一阵刺疼，以及腰部那毁灭性的痛苦浪潮，几乎让她再次昏厥。
她动不了。完全动不了。除了无法忍受的剧痛，腰部以下没有任何反馈。
恐惧，比疼痛更冰冷的恐惧，攫住了她。
她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驾驶座。
李惠利依旧被卡在那里，姿势扭曲，脸色在月光下呈现出一 她依旧躺在郑受彬家客厅的地板上。
但这一次，循环的“质感”彻底变了。
那甜暖的奶香气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再也无法带来任何温暖感。
晨光灰暗如同黄昏。整个空间像一个劣质的、电量即将耗尽的全息投影，飘忽而不稳定。
而她的大脑里，【滴————————】的监护仪长音和那个冰冷的电子警告音【稳定性低于阈值】，如同无法消除的背景噪音，顽固地残留着，提醒着她那正在迫近的、残酷的终极真相。
她转过头。
郑受彬就躺在她身边，双目紧闭，脸色是一种近乎死灰的苍白，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
她看起来……更像一具精致的躯壳，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
“真相”。
———现实时间：2024年11月8日，深夜
黑色的SUV平稳地行驶在郊外返回市区的公路上。
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只有车灯切开前方一小片无尽的黑暗。
车内却温暖如春，弥漫着淡淡的木质香氛和一种微醺般的快乐氛围。
郑受彬蜷在舒适的座椅里，身上还披着李惠利带来的、带着她特有香水味的羊绒毯子。
杀青的喜悦和前辈意外探班的感动依旧像甜美的气泡酒一样在她血液里滋滋作响。
她侧着头，看着驾驶座上李惠利专注开车的侧脸，轮廓在仪表盘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好看。
“欧尼今天真的吓到我了，”郑受彬的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眼睛亮晶晶的，“怎么会突然过来？不是一周前就杀青了吗？”
李惠利嘴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目光依旧看着前方，语气轻松：“没什么特别的行程，就想来看看我们受彬最后一场戏拍得怎么样。表现得很好哦，瑟琪。”她用了剧里角色的名字打趣道。
郑受彬的脸微微发热，心里甜得像是要融化。
惊喜。何止是惊喜。
当她在人群散尽、略显冷清的片场，看到那个本以为不会出现的身影时，巨大的喜悦和感动像海啸般淹没了她。
眼泪根本不受控制，在所有人的起哄声中被推到她身边，肩膀被揽住，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淡淡的、好闻的香气。
那一刻，全世界的光好像都聚焦在了李惠利身上。
她甚至觉得，回程这条路要是没有尽头就好了。
“那是因为和欧尼对戏的时候，学到了很多……”她小声说着，手指无意识地卷着毯子的流苏。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剧组趣事，聊着未来的规划，车内回荡着轻快的笑声。
郑受彬完全沉浸在一种近乎幸福的眩晕感里，外界无边的黑暗和寂静仿佛都成了她们这个温暖小世界的背景布。
然而，这温馨的帷幕被以一种最粗暴、最残酷的方式骤然撕碎！
毫无任何征兆！
整个世界猛地、剧烈地、疯狂地颠簸起来！
不是车辆故障，是大地在咆哮！在颤抖！
“啊——！”郑受彬的惊叫声被更巨大的、令人魂飞魄散的轰鸣声瞬间吞没！
车头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掀了起来，又猛地砸向一边！轮胎发出刺耳的尖叫，失去所有抓地力！
车窗外，原本静止的黑暗变成了疯狂旋转、崩塌的混沌！山体撕裂的巨响、岩石滚落的轰鸣震耳欲聋！
“受彬！抓稳啊！！”李惠利尖厉的、充满极度惊恐的喊声是郑受彬听到的最后一抹属于“正常”世界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天旋地转！
巨大的离心力将郑受彬狠狠甩向车门，安全带勒得她几乎窒息！玻璃破碎的爆裂声！金属被扭曲、撕裂的尖鸣！整个世界在她眼前高速翻滚、撞击！
一声令人牙酸的、沉闷而可怕的撞击声从她身体下方传来！
并非来自车内物品，而是来自她自身！
一种难以形容的、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从腰部以下爆炸开来，淹没了所有其他感觉！
那不仅仅是疼痛，更像是一种身体被强行分离的恐怖认知！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她的衣物，不是一点点，而是汹涌地流出！
她的视野瞬间变得血红模糊，下半身失去了所有知觉，仿佛不再属于自己。
在意识被剧痛和黑暗彻底吞没前的最后一瞬，她扭曲的、逐渐黯淡的视野余光，绝望地捕捉到了驾驶座的方向——
李惠利的头无力地垂着，额角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身体被变形的车体结构紧紧卡住，一动不动……一根扭曲的金属杆，擦着她的太阳穴而过，留下了致命的威胁。
“欧尼……惠利……”
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她最后一丝微弱的呼唤和极致的痛苦。
……
……
不知过了多久。
意识像是在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痛苦海洋中漂浮。每一次试图凝聚，都被更猛烈的剧痛和一种身体巨大缺失的恐怖感击碎。
冷。刺骨的冷。仿佛血液已经流干。
痛。超越极限的痛。
集中在腰部，仿佛被灼热的烙铁反复灼烧，又仿佛被巨大的碾轮反复碾压。
还有……一种可怕的空荡感。腰部以下，一片虚无，只有phantom pain（幻肢痛）在疯狂地尖叫，提醒着那里曾经存在过什么。
郑受彬极其艰难地、用尽灵魂所有的力气，才撬开一丝眼缝。
视野是一片摇晃的、血色的模糊。
她看不清具体，但能感觉到自己被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姿势卡在变形的车厢里。
鼻腔里充满了浓重的、令人作呕的铁锈味（血）、汽油味和尘土味。
她试图吸气，却引来胸腔一阵刺疼，以及腰部那毁灭性的痛苦浪潮，几乎让她再次昏厥。
她动不了。完全动不了。除了无法忍受的剧痛，腰部以下没有任何反馈。
恐惧，比疼痛更冰冷的恐惧，攫住了她。
她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驾驶座。
李惠利依旧被卡在那里，姿势扭曲，脸色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额角的伤口狰狞，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
“欧……”她试图发出声音，却只吐出一点血沫子和微弱的气音。
绝望。彻底的绝望。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和等死般的恐惧中缓慢流逝。
就在郑受彬的意识即将再次被黑暗吞没时——
远处，终于传来了隐约的、如同天籁般的警笛声和救护车鸣笛声！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瞬间点燃了她即将熄灭的意识，求生的本能让她积攒起最后一丝力气。
“这……里……”她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若游丝的呻吟。
救援人员的身影和嘈杂声逐渐靠近，手电筒的光柱划破黑暗，照亮了这惨烈的现场。
当光柱扫过郑受彬所在的副驾驶位时，即使是经验丰富的救援人员，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倒吸冷气的声音！
“老天！这个……！快！小心！液压扩张器顶住这里！注意她的情况！快叫医疗组过来！”队长的声音急促而紧绷。
郑受彬感到身体被小心翼翼地触碰，每一次移动都带来地狱般的痛苦。她听到救援人员压抑着的、震惊的低语。
“……腰部……严重挤压……开放性……恐怕……”
“……先止血！固定！快！氧气！”
她被极其缓慢地从变形的车厢里抬出。在强光手电的短暂照射下，她依稀看到自己身下……那触目惊心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伤势，以及救援人员无比凝重和同情的眼神。
另一个担架上的李惠利也被迅速抬出，毫无生气。
“救她……求求……她……”郑受彬用尽最后一丝意识，看向李惠利的方向，眼泪混合着血水滑落，然后彻底陷入了深度昏迷。
……
……
再次有零星模糊的意识，是在剧烈的颠簸和嘈杂的医疗指令声中。
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只有无边无际的剧痛和冰冷是真实的。
再次有稍微清晰的意识时，她发现自己躺在充斥着刺眼白光和消毒水气味的ICU里。
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呼吸机帮助她呼吸，各种监测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她听到了医生和护士压低的、却清晰传入她耳中的对话。
“……郑受彬，多处严重骨折，内脏破裂，最严重的是……腰椎粉碎性骨折伴脊髓完全性横断，腹部严重撕裂伤……
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但……没有希望了，生命体征全靠仪器和大量输血维持，随时可能……”
“……李惠利，重度颅脑损伤，脑干功能严重受损，深度昏迷，自主呼吸微弱……但身体主要脏器功能尚可，生命体征相对稳定……如果能醒来，还有长期康复的可能……”
“……两个都是……唉……”
郑受彬的心，在听到关于自己伤势的判决时，反而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一种冰冷的、绝望的平静。原来……下面那种空荡和剧痛……是真的……
但听到李惠利“还有希望”时，她那颗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又猛地被揪紧了。
昏厥不知多少次过后的再次清醒。
那个穿着西装、表情严肃冷静的陌生男人在她的病房里，无视了旁边监测仪器的警报声（她的情绪波动影响了生命体征），向她展示了平板电脑上复杂的图表和数据，还有李惠利躺在ICU里浑身插满管子的实时画面。
他用一种近乎冷酷的、专业的口吻，向她描述了一个名为“意识深潜”的尖端实验性项目。
讲述如何利用神经接口和技术，将一个意识尚清晰但身体已濒临崩溃的志愿者（她）的意识，链接到另一个深度昏迷但身体尚有生机者（李惠利）的脑活动中，构建一个基于昏迷者核心记忆的“稳定意识环境”，尝试从内部进行唤醒。
“……但是，郑受彬女士，”男人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与生命无关的实验，“你的身体情况无法支撑任何传统手术或治疗，生命读数正在持续恶化。参与这个项目，是你意识唯一可能的‘延续’方式，但也仅仅是意识。你的本体，将在项目启动后，不可避免地逐渐走向终结。”
“而李惠利女生的脑损伤程度极深，她的意识空间极度不稳定，且带有强烈的自我防御和排斥性。进入其中，如同进入一个不断崩塌重置的梦境牢笼。你的意识将成为维持那个环境存在的‘锚点’，但也会承受所有的紊乱和消耗。每一次循环重置，对你残存的意识都是巨大的负担和磨损。”
“最终结果，大概率是你们两人的意识一同在那片混乱中彻底困住。极小概率，是你能唤醒她，但你也将不复存在。”
“这是一个用你最后的存在，去赌一个几乎不存在的奇迹的决定。”
男人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
“你愿意吗？”
郑受彬躺在病床上，身体被剧痛和麻木吞噬，生命如同风中残烛。
她看着平板上李惠利苍白安静却仍有一线生机的脸，听着耳边关于自己必然消亡和那个渺茫希望的冰冷陈述。
她没有丝毫犹豫。
眼泪无声地滑落，但她涣散的瞳孔中，却燃起一种极致悲伤却又无比坚定的光芒。
她想起了杀青夜回程车上，那温暖的灯光，温柔的笑容。
她用尽最后一点能控制的力气，微微动了动嘴唇，气流通过呼吸机的管道，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却用尽了灵魂全部力量的微弱声音：
“把我的……时间……给她……”
“无论……多少次……”
“带我去……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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