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约束

安全屋的休息区弥漫着一股微妙的混合气味——刺鼻的枪油、隐约的硝烟，以及刚刚被美利坚拆开的芝士膨化食品的工业香料味。巨大的战术屏幕上，光影剧烈闪烁，映出两张全神贯注的脸。

“左边！左边栅栏后那个！Rush他！快！”美利坚盘腿坐在游戏地毯上，身体随着屏幕里的战况激烈晃动，手指在手柄上摁得噼啪作响，金色的头发乱糟糟地翘着。

俄罗斯占据着长沙发的一端，坐姿却依旧挺拔得像个正在听报告的军官，只是灰蓝色的眼睛紧紧锁着屏幕，下颌线绷紧。

他操控的角色端着一把夸张的重型霰弹枪，在美利坚尖叫声中，面无表情地一枪轰碎了掩体后的敌人，屏幕上映出一片血红的特效。

“Clear.”他低沉地吐出两个字，听不出情绪。

“Nice shot! 熊崽子你这枪可以啊！”美利坚兴奋地用手肘撞了一下俄罗斯的胳膊，后者只是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身体纹丝不动。

“别碰我。你挡视野了。”俄罗斯冷声道，手指不停，角色利落地换弹。

“嘿！刚夸你一句就上天！”美利坚撇嘴，注意力立刻回到游戏，“对面那个狙有点烦…瓷要是在就好了，让他远程黑掉那家伙的瞄准镜…”

“等他破译完，我们都成盒了。”俄罗斯毒舌地评价，操控角色一个精准的投掷，手雷在空中划出抛物线，将那个狙击点炸成了烟花。

“哇哦！漂亮！”美利坚吹了个口哨，“看来今晚不用叫外援了。”

联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天花板的内置扬声器里响起，带着一丝电子合成的无奈：“如果二位‘训练’的音量能降低15分贝，本区域的能源效率或许能提升3.7个百分点。以及，美利坚，你压到地面震动传感器的线了。”

美利坚吓得差点把手柄扔出去，扭头对着空气喊：“联！你能不能别像个幽灵似的突然出声？！还有，这是休息时间！休息！懂吗？指挥官也要遵守劳动法！”

“在我的监控列表里，你们的‘休息’活动损坏公物的概率高达47%。”联的声音平稳无波，“顺便提醒，你左手边那袋零食的碎屑掉进了键盘缝隙，清理难度评级：中级。”

美利坚低头一看，果然撒了不少。“…你真该去当宿舍管理员，联。”他悻悻地把零食袋拿远了些。

俄罗斯趁他说话的空隙，干脆利落地解决了最后一个敌人。屏幕上跳出巨大的“VICTORY”字样。他放下手柄，拿起旁边桌上喝了一半的伏特加，仰头灌了一口，喉结滚动了一下。

“菜。”他评价道，不知道是说对手，还是说刚才因为说话而忽略战局的美利坚。

“喂！谁刚才帮你清了侧翼？”美利坚不服气地抢过酒瓶，也对着瓶口灌了一大口，被烈酒呛得皱起脸，“咳…这玩意跟燃料似的…你就不能喝点正常的？”

“弱者的饮料。”俄罗斯拿回酒瓶，又喝了一口，眼神里带着一丝挑衅。

“你说谁弱者？！”美利坚来劲了，一把抢回酒瓶，“看着！美国式喝法！”他屏住呼吸，又猛灌了一口，这次勉强忍住没咳，但脸有点红。

俄罗斯看着他的样子，几不可察地哼笑了一声，从身后又摸出一瓶没开的伏特加，用牙齿咬开瓶盖，推到美利坚面前。

“……”美利坚看着那瓶新酒，眨了眨眼，突然笑起来，“行啊，毛子。今晚谁先趴下谁洗一个月碗！”

“你洗定了。”俄罗斯语气平淡，拿起自己的瓶子跟他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玻璃撞击声。

联的声音再次幽幽响起：“根据既往数据模拟，该赌约最终有89%的概率因无人承认失败或彻底遗忘而作废。且过量摄入乙醇将导致明日任务简报效率下降38%…”

“关掉监控！联！这是命令！”美利坚对着摄像头方向比了个中指。

“权限驳回。”联冷静地回答，“但可切换至被动记录模式。祝你们…‘愉快’。”

扬声器里的声音消失了，只剩下游戏背景音乐和两人喝酒的细微声响。

沉默了一会儿，美利坚又喝了一口，看着屏幕上定格的胜利画面，忽然开口：“说起来，上次那个量子防御系统的防火墙，如果是你，会从哪儿爆破？”

俄罗斯拿着酒瓶的手顿了一下，灰蓝色的眼睛瞥向他：“直接炸供电中枢。冗余系统启动需要1.2秒，足够植入逻辑炸弹。”

“太粗暴了，不过我喜欢。”美利坚咧嘴笑，“但瓷肯定又说我们不懂‘优雅的艺术’。”

“有效就行。”俄罗斯淡淡道。

又是一阵沉默。酒精让空气稍微松弛了一些。

“喂，”美利坚用脚踢了踢俄罗斯的小腿（在对方冰冷的视线扫过来前迅速收回），“上次…谢了。”

俄罗斯没问谢什么。可能是在仓库那场恶战中的火力掩护，也可能是更早之前某次任务里，那颗打偏了原本瞄准美利坚后背的子弹。

他只是又喝了一口酒，喉结滚动了一下。

“下次别挡我的路就行。”

“哈！明明是你挡我的！”

两人互相瞪着，几秒后，美利坚先笑了起来，俄罗斯的嘴角也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几乎算不上是个笑容。

他们再次拿起酒瓶，默契地碰了一下。没有再多说话。

战术屏幕自动进入屏保模式，幽蓝的光线在房间里流转，映着两个并肩靠在沙发和地毯上的身影，空气中飘着伏特加凛冽的气息和零食的味道。偶尔传来一句游戏术语的抱怨或一句简短的毒舌评论。

而在总控室里，联沉默地注视着监控屏幕。代表声音输入的波形图平稳地起伏着，不再有刺耳的高峰。

他看着那两个问题儿童难得和平共处的画面，数据库里运行着复杂的风险评估模型，最终，却只是将室温悄悄调高了0.5摄氏度，并默默锁定了武器库的权限——直到他们酒精代谢完毕为止。

守护有时意味着约束，有时，也意味着沉默的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