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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语替我喊冤

黎明的陨落

我亲手为妻子签下死亡证明,

法医却在我指甲缝里检出她的皮肤组织,

警察宣读尸检报告时我笑出了声——

他们不知道我患有晚期癌症记忆断裂,

更不知道我“完美谋杀”了自己整整七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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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是冷的,黏在颈窝里。殡仪馆的空调开得太足,吹得人骨头缝都发凉。死亡证明那张纸就摊在桌上,硬邦邦的,印着些冰冷的条款和空白栏。笔是工作人员递过来的,一杆黑色的中性笔,塑料笔杆滑腻腻的,攥在手里总使不上劲。

我得签。林晚。我的妻。名字写在“死者姓名”那一栏,黑色墨迹晕开一点,像一滴凝固的血。然后是时间,地点,死因……“意外”,那个词我盯了很久,眼球干涩地发痛,才勉强挪过去,签下自己的名字。许沉。两个字写得歪扭,散了架,几乎认不出。

手抖得厉害。不是因为悲伤——胸腔里那块地方是实心的,一块吸饱了冰水的木头,沉甸甸坠着,但榨不出一滴所谓的热泪。是这具身体不中用了。癌细胞啃噬的不仅仅是内脏,还有对肢体的控制权。抖,还有无处不在、细密啮咬般的钝痛,都得靠意志力压下去,不能露馅。

工作人员,一个面孔模糊穿着深色制服的男人,说了句节哀。声音隔着一层毛玻璃,听不真切。我点点头,没说话,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沙子。目光越过他,落到远处那个不锈钢的门洞,里面是停尸柜,一格一格,冷藏着无数个戛然而止的人生。林晚就在其中一格。我的妻。昨天还会笑会呼吸,此刻只剩一具等待火化的冰冷躯壳。

他们说她从家里楼梯上摔下来了。发现时已经凉透。脖子以一个绝不可能属于活人的角度扭曲着。我没看见。我当时不在家。医生说我需要静养,晚期胃癌,折腾不起,住在郊区一栋安静的老房子里,有保姆定时来做饭打扫。昨天,恰巧保姆请假,而我,据说是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剧痛击倒,被好心邻居送去城另一头的医院急诊。记忆里没有这段。我的记忆早就被切割得七零八落,大段大段的空白,像被虫蛀空的朽木。

所以,他们告诉我,林晚死了,意外。我接受了。除了接受,一个被病痛判了死刑、连自己下一秒是否还记得自己都拿不准的人,还能做什么?

警察来得很快。两个男人,一个年长些,眼角的皱纹像是刀刻出来的,看人时带着一种沉淀下来的审视,叫老陈。另一个年轻,板寸头,眼神锐利得像刚磨好的刀,叫小李。他们语气还算客气,但那种公事公办的疏离感,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在我们之间。

“许先生,按照规定,意外死亡也需要做个笔录,了解些情况。”老陈开口,声音平稳,没有多余的情绪。

我配合。知无不言。虽然我能“言”的,大多也是别人告诉我的碎片。我说了昨天我不在家,去了医院。说了妻子可能是不小心踩空。说了我们感情很好,她照顾病重的我,很辛苦。这些话一句句从嘴里吐出来,干巴巴的,没有任何水分。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粗糙的绒面。

问话间隙,那个年轻警察小李的目光,几次轻飘飘地落在我手上。我注意到了,把手缩进袖口里。那双手,苍白,瘦得见骨,因为轻微的黄疸泛着点不健康的黄。指甲修剪得很短,但边缘参差不齐,有些微肿。是病的。一直都是这样。

他们提出要采集我的指纹,顺便也取一点指甲缝里的样本,说是走程序,排除一切不必要的干扰因素。我的心跳在那一刹那停跳了一拍,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猝然攥紧。但脸上肌肉是僵死的,做不出任何表情。我缓慢地抬起眼,看着他们,眼底大概是一片空洞的茫然。“……什么?”声音嘶哑。

“例行公事。”老陈解释,语气没什么变化,但那双眼睛,钉子一样钉着我。

我伸出胳膊。棉签在指甲缝里刮擦的感觉异常清晰,窸窸窣窣,像某种虫子在里面爬。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来。我没说话。

他们走了。我坐在原处,很久没动。殡仪馆的冷气好像钻进了骨头里。林晚的脸在眼前晃,笑的,哭的,最后定格为摔碎后那双空洞睁着的眼。胃里翻搅得更厉害了,不仅仅是癌痛,还有一种更深邃、更黑暗的漩涡在搅动。某些被遗忘的碎片像毒蛇一样抬起头,又迅速隐没在浓雾里。我用力按压着腹部,指甲掐进肉里,用生理性的痛楚来压住那阵心惊肉跳。

几天后,电话来了。还是老陈的声音,这次绷紧了些,像是拉直的钢丝。“许先生,尸检报告有些……需要进一步核实的情况。麻烦你来局里一趟。”

去的路上,阳光刺眼。车流喧嚣,一切都蒙着一层不真实的亮光。我靠着车窗,看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那些忙碌鲜活的人群。他们拥有确凿的过去和可见的未来。而我,只有一段段断裂的時間和一副正在腐朽的皮囊。记忆的深海之下,有什么东西在暗流涌动,撞击着意识的牢笼,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审讯室。白墙,单面玻璃,一张桌子,三把椅子。光秃秃的灯泡悬在上方,光线惨白,把所有阴影都驱逐到角落,无处遁形。空气里有淡淡的烟味和旧家具的气味。

老陈和小李坐在对面。报告就放在桌上,薄薄的几页纸,却像有千钧重。

“许先生,”老陈开口,声音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严厉,“我们在尊夫人的指甲缝里,发现了不属于她的皮肤组织和微量血迹。”

我抬起眼,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什么波澜。胃部在灼烧。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锁死我:“经过DNA比对,与你的完全吻合。”

房间里落针可闻。只有呼吸声,我的,他们的。

小李身体前倾,眼神如同捕食前的猛禽,紧紧攥着我的每一丝反应。

老陈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字一句,砸在冰冷的空气里:“并且,在你的指甲缝残留物中,检出了尊夫人的皮肤组织。对此,你怎么解释?”

死寂。

惨白的光线吞噬了一切细微的声音,空气凝固成一块沉重的铅。对面两道目光,一道是老陈沉甸甸的、穿透性的审视,一道是小李毫不掩饰的、锐利的压迫,它们交叉着,钉在我脸上,试图撬开每一寸肌肉的颤动,捕捉瞳孔最细微的收缩。

时间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在粘稠的胶水里爬行。

然后,声音自己从我喉咙里钻了出来。先是低低的、压抑的气音,像是从漏风的胸腔里挤出来,随即不受控制地拔高,变得清晰、连贯,最后竟然汇聚成一阵实实在在的笑声。干涩,嘶哑,破裂,像老旧失修的木门被强行推开发出的噪音,在这间绝对不该出现笑声的屋子里突兀地炸开。

我笑得肩膀都在抖,眼眶发热发涩,却挤不出一滴泪。太荒唐了。这指控荒诞得像一出蹩脚的黑色喜剧。指甲缝?她的皮肤组织?我?一个连刀都握不稳,下一口气都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喘上来的废人?

笑声在四壁间碰撞,显得异常刺耳和……恐怖。

老陈和小李的表情凝固了。预料中的惊慌、否认、崩溃,都没有出现。这笑声超出了他们的脚本。小李的锐利变成了错愕,眉头死死拧紧。老陈的审视里掺入了一丝极深的疑惑,他身体微微后靠,像是在重新评估眼前这个笑得浑身发颤的绝症病人。

“呵…呵呵…”我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气,抬起因大笑而溢出生理性泪水(却与悲伤无关)的眼睛,看着他们,声音里还带着未散尽的破音,“我的…指甲缝?”

我慢慢抬起那双放在桌面上、瘦可见骨、微微颤抖的手,像是展示一件滑稽的证据。“警察同志,你们看我这样…像能掐死一个人的吗?”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点荒诞的嘲弄,“她比我健康多了…照顾我…累是累了点,也不至于……”

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攫住了我,肺叶像是被粗暴地撕扯,要把内脏都咳出来。我猛地弯下腰,脸憋得通红,额头上瞬间渗出虚汗。这痛苦半分不假,癌细胞正在我体内举行一场永不落幕的狂欢。

咳嗽间隙,我艰难地挤出断断续续的句子:“昨天…昨天的事…我…我很多都记不清了…医院…怎么去的…谁送我…都模糊…”我指着自己的太阳穴,那里血管突突地跳,“这里…坏了…经常这样…医生知道…晚期了…扩散到脑子…记忆说没就没…”

我瘫回椅子上,大口喘气,胸腔里拉着风箱,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锈铁摩擦的嘶声。脸色肯定是灰败的,死亡的颜色。我用尽力气,扯出一个极度疲惫、近乎破碎的笑:“杀了她?我拿什么杀?…而且…为什么?”

我垂下头,声音低下去,像是耗尽了最后一点电量的机器,只剩下呓语般的喃喃:“…没了她…我怎么活…谁管我…”

审讯室里再次陷入寂静。只有我粗重、艰难的呼吸声。对面的两人沉默着。证据冰冷地摆在桌上,与眼前这个油尽灯枯、记忆错乱、连自理能力都存疑的男人,构成了一副极端矛盾、无法调和的画面。逻辑的链条在这里硬生生扭断、打结。疑窦像墨汁滴入清水,迅速弥漫开来。

老陈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他看了一眼桌上的报告,又看向几乎虚脱在椅子里的我,那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审视,多了些别的东西。

良久,他声音低沉地开口,是对小李说的:“…先带他去休息室。通知医生过来看一下。”

小李站起身,动作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僵硬了。他走过来,搀住我的胳膊。我的手冰冷,像一块浸透的石头。

就在他扶起我,我身体大部分重量靠向他的一瞬间,一个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停顿发生在我身上。我的目光,或许是无意,或许是有种超越了此刻虚弱的本能,扫过了房间的某个角落——那里是通风口的格栅,或者只是墙壁上一块颜色稍深的印记。

绝对不超过零点一秒。

随即,所有的重量和脆弱都回来了,甚至更甚。我几乎完全倚靠在小李身上,腿软得无法站立,咳嗽再次袭来,整个人缩成一团,痛苦地喘息着。

我被半扶半架着拖出审讯室,留下那份尸检报告孤零零地躺在惨白的灯光下。

休息室的光线柔和许多,米黄色的墙壁,一张长沙发,几张椅子,甚至还有一盆半死不活的绿植。空气里消毒水味混着旧报纸的味道。我被安置在沙发上,像一袋被随手扔下的骨头。

小李倒了杯温水给我,一次性纸杯,杯壁很薄。我没接稳,水洒了一些在裤子上,留下深色的印记。他没什么表示,只是又抽了几张纸巾递过来,然后站在门口,像一尊沉默的门神,目光偶尔落在我身上,带着残留的审视和更多的困惑。

医生来得很快,一个四十岁上下戴着眼镜的男人,提着药箱。他检查了我的瞳孔,听了心肺,量了血压。手指按压我腹部的某个位置时,我猛地抽了一口冷气,整个人绷紧,额头上刚擦掉的汗又冒了出来。

“情况不好,”医生收起听诊器,语气平静地对小李说,“疼痛很剧烈,需要用药。而且他极度虚弱,精神压力过大也会诱发更严重的记忆紊乱和生理反应。”他拿出几片药,看着我吞下,又给我打了一针止痛剂。

药效上来得很快,一种麻木的、隔着一层毛玻璃般的感觉笼罩下来。尖锐的痛楚被抚平为沉闷的钝响,意识也开始漂浮。我靠在沙发背上,眼皮沉重,呼吸变得稍微均匀悠长了一些。

小李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眼,又瞥向我。老陈推门进来,对小李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门外,低声交谈。声音压得很低,隔着门板只能听到模糊的音节,“…医生证实…”、“…记忆损伤…”、“…身体情况…”、“…不合常理…”、“…再核查…”

那些音节像蚊子一样在耳边嗡嗡,进不了脑子。沉重的疲惫和药物作用像潮水一样淹没上来。视野边缘开始发暗、模糊。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

一个碎片,尖锐、冰冷、带着血淋淋的触感,毫无征兆地刺破迷雾,猛地扎进脑海!

是触感。极其清晰的触感。温热、细腻、充满生命力的皮肤…底下是坚硬脆弱的喉软骨…在我手指下…收紧…变形…

还有声音。不是听觉上的,是更深层的、震动指骨的…细微的…碎裂声…

猛地!

我睁开眼。

胸膛剧烈起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瞳孔在涣散的边缘骤然收缩。

休息室柔和的光线,门口低声交谈的警察,空气里淡淡的消毒水味…所有一切都回来了,但镀上了一层全新的、令人极度恐惧的色泽。

刚才那个…是什么?

幻觉?癌痛和药物捏造出来的噩梦?

为什么…那么真实?每一个细节,指尖残留的触感,那可怕的微响…

胃袋猛地一抽,真实的剧痛刺破药效卷土重来。我捂住肚子,弯下腰,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的呻吟。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两个警察立刻停止交谈,推门进来。

“怎么了?”老陈问,眉头紧锁。

我无法回答,只是蜷缩着,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两种截然不同的恐怖——一种来自生理上无休止的折磨,另一种来自那个突然闯入的、冰冷血腥的记忆碎片——同时撕扯着我。

冷汗不是假装,呻吟也真切无比。但在这剧烈的、无法作伪的痛苦表现之下,我的大脑却像一块被瞬间冰封的湖面,表面是挣扎的裂痕,底下却是死一样的、急速蔓延的寒冷和清明。

那个碎片…那个感觉…

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被病痛彻底摧毁、可能即将再次记忆断片的可怜虫。

老陈对小李快速地说:“不行,这状态问不了任何东西。先送医院,必须监控起来。”

小李上前来扶我。我的手冰冷彻骨,抓在他的胳膊上,像是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就在被搀扶起来,脚步虚浮地走向门口时,我的目光似乎无意识地掠过房间。掠过那盆绿植,掠过墙壁上的一幅廉价装饰画,掠过角落的垃圾桶…

然后在某个极不起眼的点——也许是画框上方一个细微的墙面污渍,也许是通风口格栅某一根金属条的反光——上,停留了那么一瞬。

比之前在审讯室里更短暂,更隐蔽。

几乎只是一种神经性的、无意义的颤动。

随即,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剧烈的痛苦和身体的失控所占据。我被半拖着离开休息室,走向警局外等候的车辆。

夜里的医院走廊,白天的喧嚣沉淀下去,只剩下一种被拉长了的寂静。脚步声被厚厚的地毯吸走,灯光是冷的,照着一尘不染却毫无温度的地板,一直延伸到远处被阴影吞没的转角。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漂白剂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疾病和衰老的气味。

单人间。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锁舌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世界被隔绝在外。只剩下仪器指示灯幽绿的、规律闪烁的光点,映在墙壁上,像一只沉默注视的眼睛。

我躺在病床上,被子拉到胸口。注射进体内的镇静剂和止痛药正在发挥作用,一种虚假的平静包裹着四肢百骸。身体沉重,像灌了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药物赋予的、缓慢而滞涩的节奏。闭上眼睛,一片猩红 behind the eyelids — 温热皮肤下喉骨的触感,那细微的、决定性的碎裂声,不是通过耳膜,而是通过指骨,直接凿进脑髓深处。

不是幻觉。

每一次试图呼吸加深,胸腔的扩张都会牵引腹部深处那个顽固的、持续燃烧的痛楚焦点。癌。我的死刑判决书,刻在每一个细胞里。它吞噬健康,吞噬时间,现在,它正在吞噬记忆,把“我”一点点蚕食殆尽。

记忆断裂…晚期症状之一。医生面无表情的脸,翻动着MRI片子,白色的阴影像霉菌斑块,侵蚀着大脑的沟回。“海马体严重受损…不可逆…会出现大段记忆空白、错乱、甚至虚构…”

虚构?

那指尖下的触感,如此具体,如此私密,如此…罪恶。也是虚构的吗?

林晚的脸。不是摔碎后那张扭曲的脸,是更早时候,带着温和的、一丝疲惫的笑容,递过温水药片的手指。夜里压抑的啜泣,以为我睡着了。 financial documents spread on the desk, 某个被迅速合上的浏览器窗口,搜索记录里刺眼的关键词——“晚期病人临终痛苦”、“大剂量镇静剂副作用”、“如何申请…”

一个片段闪过:冰冷的大理石地板,楼梯下方,她躺在那里,脖子…不对。视角不对。不是在楼下仰望的角度。是…俯视。极其近的俯视。散开的头发拂过我的手臂。还有…气息。不是殡仪馆的福尔马林,是昂贵的、她一直用的那种香水,混合着一种…生命急速流逝时产生的、难以言喻的金属般的气味。

猛地吸气,气管像是被砂纸摩擦。仪器滴答声骤然急促了一瞬。

警察认为的证据——我指甲缝里的她的皮肤组织。

如果…如果不是挣扎留下的呢?

如果不是“她”挣扎…

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缓慢地、带着粘稠的恶意,从记忆的沼泽最深处浮起。

如果…是“我”留下的呢?

不是在打斗中。不是在阻止她跌落时。

是在…确认时。

确认那温热的皮肤正在变冷,确认那脆弱的骨骼已经按照预想的方式断裂。指尖按压下去,留下的痕迹。

一种…标记。一种…仪式。

胃部剧烈痉挛,我猛地侧身干呕,喉咙里只有灼热的酸气。牙齿咯咯作响,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撞得病床栏杆轻微作响。不是因为癌痛,不是因为恐惧被捕。

是一种更深邃、更本质的恐惧。对“我”的恐惧。

门外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停在门口。监视。理所当然。

我强迫自己慢慢躺平,拉高被子,盖住下巴。闭上眼睛,努力让呼吸恢复那种药物作用下的、缓慢而沉重的节奏。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黏稠的胶水里完成。

指甲…警察只注意到了我指甲里的她。

他们仔细检查过我的身体吗?检查过一个晚期癌症病人瘦骨嶙峋、遍布针孔和淤青、可能还带着尸斑(?)的身体吗?

林晚…她指甲里呢?有没有可能…也留下了什么?不是皮肤组织。是别的。更细微的。来自…我的。

某个被遗忘的指令在下达。思维像一台精密却失控的机器,开始自主运转,跳出当前绝望的泥沼,冲向一个更黑暗、更疯狂的可能性。

完美谋杀。

这个词凭空出现,带着金属的冷光和血腥的回响。

不是我杀了她。

是“某个我”策划了杀她。

而“现在的我”,这个被病痛和失忆折磨得只剩下残骸的我,被精心设置成了唯一的、完美的凶手。证据链完美闭合,动机?(她的疲惫,她的搜索记录,或许还有一份即将到期、受益人是我的高额保险单,某个记忆碎片里似乎有文件一角闪过),能力?(一个垂死之人最后的、爆发性的力量?),机会?(保姆不在,邻居“恰好”送我去远方的医院,制造不在场证明?而那个邻居,此刻回想起来,面目模糊,言行似乎都带着一种刻意的导向…)

记忆不是丢失了。

是被清洗了。被“某个我”有计划地、系统地清洗了。

为了什么?

为了逃脱?一个将死之人,需要逃脱法律的制裁吗?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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