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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偷走的安全感

黎明的陨落

我精心策划的这起“完美犯罪”原本天衣无缝,

直到结案那天,警方法医送来补充报告:

“死者口腔里发现一小块皮肤组织,与您的DNA完全吻合。”

我愣在原地——那晚我戴着手套、穿着防护服,根本不可能留下任何痕迹,

除非…那具尸体根本不是我的目标,

而真正的目标,此刻正站在我身后轻笑:“惊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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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冷气开得足,一股子消毒水混着旧地毯的味道。结案报告摊在长桌光亮的表面上,白纸黑字,印着这起“入室抢劫杀人案”的最终定论。尘埃落定的气息,沉闷,且带着一点官僚式的乏味。王队靠在主位的椅背上,脸上是连续加班熬夜后的松弛与疲惫,嘴角却勾着,像欣赏一件自己亲手打磨的艺术品。

“行了,基本没问题了。”他手指点了点报告封面,声音沙哑,“流程走完,就可以封存了。大家这半个月,辛苦了。”

办公室里响起几声含糊的应和,收拾纸张的窸窣声,椅子腿摩擦地板的吱呀声。一种卸下重担的松散在弥漫。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目光落在报告扉页受害者那个名字上——张承志。看了足足半个月,此刻再看,那三个普通的汉字似乎微微扭曲,透着一股冷硬的陌生感。我端起桌上的冷茶,抿了一口,涩味直抵舌根。

门被轻轻推开,带来走廊更喧嚣的杂音。刚调来的法医助理,一个脸上还带着点学生气的年轻人,有些拘谨地探进身,手里捏着一份薄薄的文件夹。

“王队,打扰一下。”他声音不大,但在逐渐安静的会议室里很清晰,“张承志案的补充尸检报告,高主任让我送过来。说…说有个小发现,按规程需要附上。”

王队随意地一摆手,头都没抬:“放这儿吧。能有什么发现,铁案了。”

助理依言将文件夹放在报告旁边,很快退了出去。那薄薄的几页纸,白得刺眼,在这个所有人都认为已经句号的时刻,像个不合时宜的逗号。

我胃里那口冷茶忽然有点翻涌。小发现?按规程?高主任是局里的老法医,出了名的严谨,甚至有点迂腐,他特意嘱咐送来的“小发现”…

王队漫不经心地翻开那份补充报告,目光扫过第一页的格式文本,然后是第二页的检测数据。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松弛的表情一点点收敛起来。会议室里彻底安静了,准备散场的人都停住了动作,看向他。

空气似乎凝滞了几秒。

王队猛地抬起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射过来,精准地钉在我脸上。那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困惑和一种正在疯狂滋生的、不敢置信的惊疑。

“林薇?”他喊了我的名字,声音干涩,带着一种极其古怪的腔调,“这…报告显示,死者张承志口腔内部,靠近后槽牙牙龈处,发现了一小块极其微小的皮肤组织碎片。非死者自身。”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重若千钧,“DNA比对结果显示……与你的DNA完全吻合。”

死寂。

绝对的死寂。

空调的嗡鸣声被无限放大,撞击着耳膜。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所有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留下一种冰窖般的彻骨寒意。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抠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不可能。”这两个字脱口而出,声音飘忽得不像我自己的,轻飘飘地荡在凝重的空气里,毫无分量。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惊愕、怀疑、探究、茫然……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刺过来。

“是不是…样本污染了?或者比对出错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挣扎,试图抓住一根根本不存在的稻草。逻辑思维像被炸碎的玻璃,碎片四处飞溅,无法拼凑。那晚的画面却异常清晰地闪过眼前——

双层手套,乳胶内衬,特制丁腈外层,戴上之前反复检查过,没有一丝破损。连体的防护服,兜帽拉紧,遮住每一根发丝。鞋套、头套…我像个被密封起来的幽灵,行走在张承志那座豪华却冰冷的别墅里。接触他?甚至让他碰到我的皮肤?绝无可能!每一次行动都经过千百次的推演,每一个细节都考虑了再考虑。完美犯罪…天衣无缝…

怎么会有一块我的皮肤,出现在他嘴里?!

王队的脸色变得极其严肃,之前的轻松荡然无存。他看看报告,又看看我,眼神锐利得能剥开皮肉,直视内里。“实验室流程复核过三次,样本来源清晰,不存在污染。林薇,这……”他的话没说完,但那份沉重的怀疑已经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荒谬感,一种彻头彻尾、令人窒息的荒谬感,像沼泽地的淤泥,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将我一点点吞没。我精心搭建的世界,那个由绝对控制和精密计算构筑起来的堡垒,在这一句轻飘飘的“DNA完全吻合”面前,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崩裂声。

皮肤组织…口腔…

一个极其恐怖的、冰冷的念头,像一条毒蛇,骤然从那片荒谬的沼泽里昂起头,吐出了信子。

除非…

那具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被我反复“研究”过证据照片的尸体…

那张被我认定属于“张承志”的、血肉模糊的脸…

根本就不是他。

真正的张承志…

我猛地转过身。

他就站在会议室门口。

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悄无声息,像一道影子。穿着合体的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凉的微笑。那双眼睛,我曾经在资料里看过无数遍,评估过它的野心和警惕,此刻正精准地捕捉着我的视线,里面翻涌着毫不掩饰的嘲弄,以及一种猫玩弄耗子般的、残忍的愉悦。

他轻轻鼓了鼓掌,一下,两下。清脆的掌声在落针可闻的会议室里,像抽在我脸上的耳光。

“惊喜吗,林警官?”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独特的、慢条斯理的腔调,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穿我最后的理智防线,“或者说…我的共犯小姐?”

时间仿佛被冻住了。空调的冷风嘶嘶地吹着,刮过皮肤,激起一层战栗。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咚,咚,咚,每一次跳动都震得耳膜发疼,却又感觉那声音遥远得像是别人的。

共犯小姐。

那三个字在空中扭曲,变形,带着剧毒的倒钩,扎进我每一根神经末梢。

王队“霍”地站起来,椅子腿刮擦地面,发出刺耳的锐响。“张承志?!你…你没死?!”他的声音变了调,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混乱,目光在我和门口那个男人之间疯狂切换,试图理解这完全超乎逻辑的一幕。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僵在原地,像一组被突然定格的雕像,脸上定格着茫然和骇然。

只有他,张承志,或者说,那个本该是“死者”的男人,姿态悠闲地靠在门框上,仿佛眼前这出荒谬剧的唯一观众兼导演。他嘴角那抹笑意加深了,眼里的光却冷得吓人,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清晰地倒映出我此刻惨白的、必然充满了惊骇和崩溃的脸。

我的喉咙发紧,干涩得冒烟,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所有精心编织的谎言,所有赖以支撑的冷静,在这一刻碎得彻彻底底。胃里翻江倒海,那口冷茶混合着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灼烧着我的食道。

他微微歪了下头,欣赏着我的失态,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艺术品。

“看来,”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平滑得像涂了毒的丝绸,每一个音节都精准地敲打在我摇摇欲坠的理智上,“我送上的这份‘结案礼物’,还算别致?”

不是他。

那具尸体不是他。

这个念头像一台失控的机器,在我脑海里疯狂地重复碾压。每一个细节都在尖叫着印证这个可怕的事实。

那晚的触感——刀锋划过皮肉的感觉,透过手套传来的微弱阻滞感,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有哪里不对。太…顺滑了?还是太…生涩了?记忆变得模糊而可疑,被这巨大的冲击扭曲变形。

还有气味。那间密闭的卧室里,浓重的血腥味之下,是不是还隐藏着一丝极淡的、不属于张承志常用款的古龙水味?我当时以为是自己神经紧绷下的错觉。

声音。目标喉咙里发出的那声模糊的、被血沫堵截的嗬嗬声…现在想来,音调似乎偏高了些?不像张承志那种惯于发号施令的、低沉沙哑的嗓音。

所有微小的、被我忽略的、归咎于紧张和肾上腺素的不协调处,此刻全都汇聚起来,变成无数细小的冰针,刺破我自以为是的完美计划泡沫。

我甚至愚蠢地处理了“他的”尸体,制造抢劫杀人的假象,引导着同事们——我这些此刻正用震惊和怀疑目光刺穿我的同事们——一步步沿着我布下的线索,走向这个我为“张承志”精心准备的坟墓。

结果,躺进去的,是我自己。

而他,正站在这里,享受着这一切。

王队脸上的肌肉抽搐着,震惊逐渐被一种被愚弄的愤怒和职业性的警惕取代。他的手无声地移向腰侧,眼神锐利如鹰,在我和张承志之间来回扫视,试图重新掌控这彻底失控的局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承志,你最好立刻解释清楚!林薇,你…”

他的目光钉在我身上,那里面不再有同事间的信任,只有深深的质疑和审视。

我被那目光烫得一缩。

张承志轻笑一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他无视了王队几乎要拔枪的态势,仿佛这一切尽在掌握。“解释?王队长,事情不是明摆着吗?”他摊了摊手,动作优雅得体,却带着极致的嘲讽,“你们这位能力出众的林警官,显然在案发当晚,和我那不幸的替死鬼——哦,大概是某个被我提前解决掉的、不值一提的小角色——发生了些…嗯…比较激烈的肢体冲突?不小心留下了点个人纪念品。”

他看向我,眼神里的恶意几乎要满溢出来:“我说得对吗,林警官?或者,我该称呼你……‘黑影’?”

“黑影”。

我的代号。我自以为绝密的、隐藏在网络迷雾之下的身份。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

冰冷的绝望,像一条滑腻的毒蛇,顺着我的脊椎缓缓爬升,缠绕收紧,几乎要扼断我的呼吸。

他不是目标。他是猎手。而我,才是那个一头撞进陷阱里的蠢货。

“你…设计我。”这四个字几乎是从我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嘶哑,带着我自己都陌生的颤抖。

“设计?”他故作思考地挑了挑眉,随即摇了摇头,笑容灿烂却无比恶毒,“不,这不能叫设计。这只是一场…测试。一场对你业务能力的验收。可惜,”他惋惜地咂咂嘴,目光扫过王队和那些尚未反应过来的同事,“你好像搞砸了最关键的一步,认错了人。这让我很失望啊,林警官。”

他向前走了一步,无视了所有对准他的紧张目光,径直看向王队:“王队长,现在情况很有趣了。贵局的精英警官,不仅是这起谋杀案的重大嫌疑人,似乎还有一个不太见得光的副业?而且,看起来还想把我这个苦主一起干掉?”他顿了顿,享受着这话语带来的巨大冲击力,“你说,这案子,现在该怎么算?”

倒打一耙。完美无缺的栽赃。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我。我的DNA在“死者”嘴里,我主导了前期调查,引导了方向…现在,活着的“受害者”站出来指认我。

百口莫辩。

王队的脸色已经黑得像锅底。他看我的眼神不再有丝毫犹豫,只剩下被背叛的愤怒和冰冷的决断。“林薇,”他的声音沉得吓人,“解除配枪和证件。现在!”

命令像冰冷的镣铐,骤然加身。

几个反应过来的同事下意识地向我靠近一步,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包围态势。空气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目光越过王队愤怒的脸,越过同事们惊疑不定的面孔,死死盯住那个男人。

他微微扬着下巴,像一位谢幕的演员,接受着这无声的、属于他的胜利。他的眼神仿佛在说:游戏结束。

不。

不能就这样结束。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却也让几乎冻结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恐惧还在,绝望也在,但一种更强烈的、不甘被玩弄于股掌的愤怒,像岩浆一样在冰层下汹涌。

我的视线飞快地扫过会议室。门窗的位置,人员的站位,王队按在枪套上的手…

然后,我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就在王队再次开口催促、距离我最近的小刘试图上前一步的瞬间,我猛地向后一撞!身体狠狠撞向身后巨大的落地窗!会议室的窗户为了采光,通常是强化玻璃,但并非坚不可摧——尤其是这种老楼!

“砰——哗啦——!”

巨大的撞击声和玻璃碎裂的爆响骤然炸开!碎片四溅!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下意识地后退或闪避。

利用这不足一秒的混乱,我借着撞击的反作用力,在一片惊叫和玻璃碎裂声中,毫不犹豫地从破开的窗口翻身跃出!

身后传来王队暴怒的吼声:“拦住她!!”

还有张承志那一声拔高的、却依旧带着冰冷笑意的惊呼:“哦呀!”

风声呼啸着灌入耳朵,刮得脸颊生疼。二楼的高度不算致命,但足够狼狈。我重重摔在楼下松软的绿化带上,就地一滚,卸去大部分力道,但裸露的手腕和脸颊还是被灌木枝条划出火辣辣的刺痛。

顾不上疼痛,我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肾上腺素疯狂分泌,驱动着身体向最近的小区围墙狂奔。身后办公楼里已经炸开了锅,惊呼声、脚步声、王队的怒吼声混杂在一起,越来越近。

心跳声像擂鼓一样冲击着耳膜。绿化带的泥泞沾污了裤脚,肺部灼烧般疼痛。我不能被抓住,绝不能!被抓回去,面对DNA的铁证和张承志的指认,我没有任何机会!

围墙!快到了!

我猛地发力,蹬着墙面粗糙的砖缝,手脚并用,狼狈却异常迅速地翻过了围墙,重重落在另一侧的小巷里。一辆黑色的轿车恰好从不远处驶来,车灯晃过我的眼睛。

我脑中灵光一闪,几乎是凭着本能,在那辆车减速准备转弯的瞬间,猛地从藏身的垃圾桶后扑出,不顾一切地拦在了车头前!

刺耳的急刹车声撕裂了小巷的寂静!

车轮摩擦地面,发出焦糊的气味。车头在离我膝盖不到十厘米的地方停住。

司机惊怒交加地探出头:“操!你他妈找死啊?!”

我喘着粗气,心脏快要跳出喉咙,猛地扑到驾驶座旁,手掌“啪”一声拍在车窗上,露出腕子上被玻璃划出的、正在渗血的伤口,还有我身上那件来不及脱下的、沾着泥点和玻璃碎屑的警服衬衫——虽然狼狈,但标识依旧清晰。

“警察!”我嘶声喊道,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权威而急迫,尽管整个人都在发抖,“紧急任务!征用你的车!”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被我这副样子吓住了,看着我的警服和伤口,又看看我身后高墙的方向——那里已经隐约传来追兵的嘈杂声。他脸上闪过惊疑和恐惧。

“快!!”我猛地拉开车门,几乎是用吼的。

男人被我的气势(或者说疯狂)慑住了,下意识地解开了安全带,哆哆嗦嗦地下了车。“…车…车…”

我没时间跟他废话,一把将他推开,钻驾驶座,关门,落锁,动作一气呵成!引擎还没熄火!

挂挡,油门猛地一踩!

轮胎发出一声尖啸,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蹿了出去!后视镜里,那个司机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几个同事的身影刚好从围墙后翻了过来,指着疾驰而去的车尾大喊着什么,迅速变小、消失。

我死死握着方向盘,指关节捏得发白。油门踩到底,车子在狭窄的小巷里疯狂加速,颠簸着,不断擦过两侧的墙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冲出路口的瞬间,一辆横向驶来的货车猛按喇叭,巨大的声响几乎震破耳膜!我猛打方向盘,车身剧烈摇摆,险之又险地擦着货车的车尾掠过,甩入另一条更宽阔的街道。

心跳快得几乎要爆炸。后视镜里,暂时没有警车追来。但他们肯定已经通知了指挥中心,路网监控很快就会锁定这辆车。

不能停。

我驾驶着这辆偷来的、不断发出呻吟的黑色轿车,像一头慌不择路的困兽,冲入城市傍晚汹涌的车流。霓虹灯的光芒开始流淌起来,模糊成一片片眩晕的光带。

汗水浸透了后背,冰冷的,黏腻的。手腕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一滴一滴,落在深色的裤子上,晕开暗色的痕迹。

DNA…张承志…那抹冷笑…

每一个画面都在脑海里疯狂闪烁,切割着我的神经。

我把着方向盘,在一个红灯前猛地踩下刹车,轮胎摩擦发出刺耳噪音。车前,人流穿梭,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漠然走过。

世界依旧喧嚣,却仿佛只剩下我一个人,在一辆偷来的车里,亡命狂奔。

喉咙里堵着血腥味和一种想要疯狂大笑的冲动。

完美犯罪?

不。

这是一场为我量身定做的…完美地狱。

而我,刚刚亲手砸碎了出口,跳进了更深的一层。

油门再次深踩下去。引擎发出沉闷的咆哮。

我得活下去。至少,在弄清楚那张脸上为什么会出现我的DNA之前,在把那个站在我身后轻笑的混蛋拖下地狱之前——

我得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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