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灵异悬疑小说 > 黎明的陨落
本书标签: 灵异悬疑  第一人称故事叙述 

尸房夜话

黎明的陨落

我杀掉的每个人都被我制成了家具。

警察女友躺在我最喜欢的沙发上午休,感叹材质柔软又透气。

她不知道这是用她追查至今的失踪前辈人皮所制。

半夜她突然摇醒我,说在沙发缝里摸到一块牙齿。

我笑着告诉她那是去年拔智齿时留下的模型。

她却颤抖着打开手机灯,照向沙发内部——

灯光穿透皮革缝隙,映出密密麻麻的牙齿与指甲。

“别动,”她突然掏枪指着我,“刑警队已经包围这里了。”

我盯着她:“亲爱的,你确定要在我设计的死亡剧场里逮捕我吗?”

---

雨一直下。

窗玻璃被敲打得嗡嗡作响,水痕扭曲了外面湿漉漉的世界,将霓虹和路灯晕染成一片片溃烂的光斑。我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些,冷风嘶嘶地吹散空气中最后一点沉闷,只留下皮革、木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我自己都快闻不到了的消毒水味儿。

她蜷在沙发上,睡得很沉。那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一张宽大、柔软得像第二层肌肤的单人沙发。鞣制得极好的人皮,来自三年前那个总是夸赞我手指灵巧、有艺术家气质的剧院管理员。处理他费了些功夫,油脂太厚,但最终的质感,这种柔韧中带着微妙生命力的回弹,无可挑剔。

林薇侧躺着,脸颊陷进靠垫,呼吸匀长。她下班回来时带着一身雨水的潮气和案卷的疲惫,把自己摔进这张沙发里,嘟囔着“还是家里舒服”,没过几分钟就睡熟了。她总是这样,在我身边,在我制造的空间里,毫无防备。

我坐在对面的扶手椅上,就着落地灯昏黄的光,慢慢擦拭着一套雕刻刀。刀尖极薄,寒光在绒布上游走,像冷血的蛇。我的目光却落在她身上,描摹着她身体的曲线如何被那张沙发妥帖地承托、包裹。一种近乎温柔的满足感在我胸腔里弥漫开来。

她翻了个身,发出一声极轻的呓语,手臂无意识地搭在沙发扶手上,手指垂落,指尖恰好蹭过皮革的接缝处。

就是这里。我眯起眼。第四块腹股沟的皮料,拼接时用了暗线菱形缝法,针脚细密到肉眼难辨。那家伙是个长跑运动员,皮肤张力极佳。

林薇忽然咂了咂嘴,迷迷糊糊地感叹:“这沙发……真的好舒服……又软又透气……像会呼吸一样……”

她的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浓重的睡意,说完又没了动静,像是又沉入了梦乡。

我的动作顿住了,擦拭雕刻刀的手指停在半空。指尖下的金属冰凉刺骨。

她不知道。

她当然不知道。

她追查了快两年,那个总喜欢拍她肩膀鼓励她、叫她“小薇”的前辈老陈,他的一部分,正如此亲密无间地贴合着她的皮肤,在她安睡时,温柔地托着她的疲惫。她办公室里那张写满线索的白板上,老陈的照片贴在正中央,下面打着巨大的红色问号。

我轻轻放下雕刻刀,刀刃相碰,发出极轻微的一声“叮”。

声音惊动了她。她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先是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天花板,然后视线聚焦到我身上,嘴角下意识地弯起来,露出一个慵懒的笑。

“几点了?”她声音沙哑,带着刚睡醒的黏腻。

“刚过十一点。”我起身,去厨房给她倒了杯温水,“睡得好吗?”

“嗯……”她接过水杯,小口喝着,另一只手依然留恋地摩挲着沙发表面,“真好……每次躺上去就不想起来了。比局里那硬板凳舒服一万倍。这是什么皮子的?下次咱们还买这家的。”

“独家定制,仅此一张。”我笑了笑,接过她喝完的空杯,“饿不饿?晚上你都没吃多少。”

她摇摇头,打了个哈欠,又瘫回沙发深处,像只餍足的猫。“不了,就是还有点困。可能是这沙发有魔力,吸人精气神儿……”她开着玩笑,眼睛又快要闭上。

我看着她。灯光下,她的面容柔和放松,毫无平日里面对罪犯时的锐利。我的心脏缓慢而沉重地跳动着。这一刻的宁静,像一层薄薄的琉璃,完美易碎。

忽然,她摩挲着沙发的手停住了。手指在某条接缝处来回摸索了几下。

“嗯?”她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节,眼睛重新睁开,睡意消退了些。

“怎么了?”我问,声音平稳。

“好像……有个小硬块。”她微微蹙起眉,指甲小心翼翼地抠弄着那条几乎看不见的缝隙,“在这里面……卡在缝里了。”

我的视线落在她的手指上。那下面,是臀皮和腿侧皮的拼接处。老陈的牙齿,我记得,是处理过的,和那些指甲片一起,填充在需要额外支撑和增加重量的部位。难道有遗漏?不可能。我每次完工前都会反复检查。

心跳漏了一拍,但脸上肌肉纹丝不动。我走上前,语气轻松:“可能是填充物吧,或者我不小心掉了什么渣进去。”

“不像……”她的表情变得专注起来,那是她工作时的神态,“圆圆的……有点硌手。”

她的指尖越发用力,试图探进那极致密的缝隙。皮革发出细微的嘶啦声。

我的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房间里只剩下空调的低鸣和窗外持续的雨声。空气变得粘稠。

“别抠了,小心弄坏了。”我伸出手,想轻轻把她的手拿开,“明天我拆开看看。”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碰到她手腕的那一刻,她的动作停住了。她的手指猛地从缝隙里抽了出来,指尖捏着一个米粒大小、在昏暗光线下泛着黯淡白色的东西。

她的脸色瞬间变了。所有的慵懒和迷糊顷刻间褪得干干净净,一种冰冷的、难以置信的惊骇浮上她的眼底。

那不是填充物的颗粒。

那分明是一小块牙齿的碎片,边缘被精心打磨过,却依旧保留了牙齿特有的质地和弧度。

时间仿佛凝固了。她捏着那点白色,手指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她抬起头,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瞳孔在黑暗中急剧收缩。

我维持着脸上的表情,甚至扯出一个无奈的笑:“想起来了,可能是我去年拔智齿留下的模型碎片,不知道怎么就掉进去了。吓我一跳,还以为怎么了。”

我的声音听起来那么自然,带着恰到好处的恍然和一点点被小题大做的抱怨。

但她没有笑。她的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动。那目光像探针,直刺过来。

雨声更大了。

她猛地掀开搭在身上的薄毯,另一只手颤抖着伸向茶几上的手机。屏幕解锁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她苍白的脸。

“薇薇?”我皱眉,语气里带上一点不满和疑惑,“你干什么?”

她不回答,呼吸变得急促而粗重。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一道刺目的白光射出。

“让我看看。”她的声音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冰冷,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看什么?一块牙齿模型而已!”我加重了语气,上前一步,试图挡住她和沙发之间,“大半夜的,别闹了。”

她异常敏捷地侧身躲开我的手,眼神锐利如刀,那里面再也没有丝毫情侣间的温存,只有全然的、属于刑警的警惕和冰冷。

“我让你别动!”她低吼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手电筒的光柱,像一柄利剑,猛地刺向沙发那条幽深的缝隙。

光,穿透了皮革之间微不足道的间隙。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碾碎。

白光之下,那被撑开的缝隙深处,不再是黑暗的填充物。

密密麻麻。

密密麻麻的全是牙齿。人类的牙齿。大大小小,有些完整,有些碎裂,泛着各种程度的黄白,像某种怪诞的珍珠,无序地、拥挤地镶嵌在阴影里。牙齿中间,混杂着无数片半透明的、微微弯曲的硬物——指甲。指尖的,脚趾的,被精心修剪打磨过,边缘在光线下闪烁着一小片一小片冰冷的微光。

牙齿和指甲。层层叠叠。填满了沙发的腹腔。

它们安静地呆在那里,不知道已经呆了多久,伴随着每一次她或坐或卧,发出细微到可以被忽略的、只有最寂静的夜才能听见的摩擦声。

空气死了。

林薇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光柱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嵌物上疯狂跳跃,像一场无声的癫狂舞蹈。她的脸血色尽褪,白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的眼睛瞪得极大,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倒映着那片令人极端生理不适的、噩梦深处的景象。

几秒钟的死寂。被雨声和空调声衬得无比喧嚣的死寂。

她猛地向后踉跄一步,胃部剧烈收缩,干呕了一声。但职业的本能压倒了生理的反胃。她的右手闪电般探向身后,再抬起时,那把熟悉的紧凑型手枪已经牢牢握在手中,枪口稳定地、没有丝毫颤抖地指向我的胸口。

所有的伪装,温情,日常,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她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冰冷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砸进凝滞的空气里:

“别动。”

“刑警队已经包围了这里。”

冰冷的枪口隔着一层薄薄的空气,指向我的心脏。它的稳定和林薇苍白的、因极度惊骇而微微痉挛的脸形成了残酷的对比。空气中弥漫着皮革、灰尘、还有一丝从她那边飘过来的、胃酸反刍后的微酸气息。窗外,雨声不知何时变大了,哗啦啦地砸着这个世界,像是无数双手在急切地拍打玻璃。

我站在原地,甚至没有去看那柄枪。我的目光越过冰冷的枪管,落在她的眼睛上。那里面曾经盛满笑意、嗔怪、还有偶尔案件陷入僵局时的疲惫,此刻只剩下破碎的恐惧和一种强行镇定的、职业性的冰冷。真可惜。

我慢慢抬起手,不是投降,而是用一种极缓的、近乎优雅的动作,拂了拂衬衫袖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亲爱的,”我的声音平稳得出奇,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的调侃,在这死寂的房间里荡开细微的回音,“你确定……”

我顿了顿,视线从她剧烈颤抖的睫毛,滑过她死死咬住的下唇,最后重新迎上她惊恐的视线。

“……要在我设计的死亡剧场里,逮捕我吗?”

这句话像一句荒诞的开幕词。

话音落下的瞬间。

咔。

一声极轻微、却足以刺破所有神经的脆响。来自她身后,来自那张沙发。

林薇的身体剧烈地一颤,枪口几乎要控制不住地跳动。但她强行抑制住了回头看的本能,目光依旧死死锁着我,只是瞳孔深处的恐惧又浓重了十倍。她听到了。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得可怕,像是什么机括被轻轻触发。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一连串细微的“咔哒”声,如同某种沉睡的节肢动物正在苏醒,活动它冰冷的关节。

她的呼吸彻底乱了,胸口急促起伏。

我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一丝弧度。那不是笑,更像一个工匠看到自己精心设置的机关终于如期运转时,那种纯粹的、近乎陶醉的欣赏。

她的眼角余光终于无法控制地瞥向声音的来源。

那张沙发——她刚刚还酣睡其上的、赞不绝口的沙发——正在变形。

皮革表面之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活物在蠕动、顶起。那些她从未在意过的、装饰性的缝线图案,此刻正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凸起、重组。靠背与座垫的连接处,发出低沉的、内部结构移位的摩擦声。

然后,最骇人的一幕发生了。

在她刚刚用手指抠挖过、并且此刻被手机灯光照亮的那条缝隙周围,那些细密排列的牙齿和指甲,开始像活物一样缓缓“生长”出来,不再是嵌在深处的填充物,而是如同某种生物恶意的口器,密密麻麻地探出头,暴露在空气里。白光照射下,它们泛着湿冷的光泽。

“啊……!”一声短促惊骇的吸气声从她喉咙里挤出,又被死死咽了回去。持枪的手腕开始微微颤抖。

但这仅仅是开始。

对面,我常坐的那张扶手椅,光滑的木质扶手两侧,无声地滑开几道细缝。几截苍白、打磨得极为光滑的指骨,缓缓延伸出来,顶端尖锐,如同某种来自远古刑架的刺签。椅背微微后仰,露出底下隐藏的、一道幽深的缝隙,像一张准备吞噬的嘴。

头顶上,那盏她最喜欢的、由一块巨大浮木改造的吊灯,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它缓缓地、不可逆转地开始旋转,灯光的阴影变幻,勾勒出灯体上那些她从未深究过的、仿佛天然形成的木质纹路——此刻看去,那扭曲盘旋的图案,分明是一个个极度痛苦、被拉伸变形的人脸轮廓。光影转动,那些人脸像是在无声地嘶吼。

房间里每一件她熟悉的、触摸过的、赞叹过的家具,都在低语,都在变形,都在撕去日常的伪装。这个家,这个她以为的温暖港湾,瞬间露出了它冰冷恐怖的内部——一件巨大的、精心打造的刑具,一个真正的死亡剧场。

每一寸空气里都挤满了无声的尖叫。

林薇僵在原地,像一尊被瞬间冻结的雕像。她的枪还指着我,但威胁力正在被周遭这超现实的、噩梦般的场景迅速抽空。她的目光无法控制地四处扫射,每一次移动都捕捉到新的恐怖细节,每一次都让她的脸色更加惨白一分。她像是在一瞬间被扔进了深水,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挤压着她的心脏、肺叶和理智。

她终于明白了我那句话的意思。

逮捕?在这个地方?谁逮捕谁?

她的喉咙艰难地蠕动了一下,试图发出一点声音,或许是命令,或许是疑问,但最终只逸出一丝气流。

我欣赏着她的恐惧,那表情比任何赞美都更让我满足。我向前轻轻迈了一步。

鞋底踩在地板上,几乎没有声音,却让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一抖,枪口再次死死对准我。

“别过来!”她嘶声喊道,声音劈裂,带着哭腔,却又被强行压成命令的语调。

我停下脚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你看,”我温和地说,仿佛在向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解释,“它们都不喜欢被打扰。尤其是,被一双追查它们的眼睛打扰。”

我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那张沙发,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牙齿和指甲。

她跟随我的目光,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持枪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她知道那里面都有谁了。老陈。那些她档案夹里失踪者的照片。她日夜想要找到的人,原来一直都在这里,以这种方式,“陪伴”着她。

“为什么……”她终于挤出一句话,破碎不堪。

“为什么?”我偏了偏头,仿佛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艺术?清理垃圾?或者只是……”我笑了笑,“……想让一些美好的东西变得永恒。你看,它们现在多完美?每一寸肌理都被充分利用,以最恰当的形式获得了永生,成为更伟大设计的一部分。这难道不是一种……极致的浪漫吗?”

我的话语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她的耳膜。

她剧烈地摇头,试图把这些疯狂的话语甩出去。

“你疯了……”她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对我下最终判决。

“疯了吗?”我不置可否,“也许吧。但疯子可造不出这些东西。”我的目光扫过正在缓慢变化的房间,语气里带着真正的自豪。

就在这时,那张沙发的变形似乎完成了最后一步。靠背的两侧,皮革无声裂开,伸出两根微微弯曲、苍白如同巨大肋骨般的结构,缓缓地向内合拢,像一个即将到来的、致命的拥抱。

这个动作彻底击溃了林薇最后的防线。

她尖叫一声,不是对着我,而是对着那恐怖的沙发,扣动了扳机!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猛地炸开,撕裂了房间里所有诡异低语的假象。子弹呼啸着打在沙发高高鼓起的靠背上,发出一种沉闷而怪异的噗声,像是打穿了一层厚厚的皮革,又陷进了某种坚韧潮湿的纤维物质里,绝不是在打击填充海绵。

没有棉絮飞扬。只有一个黑洞洞的弹孔,留在了那张精美的人皮上。弹孔周围,有深色的、缓慢黏稠的液体,一点点渗漏出来。

枪声的回音在房间里震荡,嗡嗡作响。

一切都静止了。

变形的家具停止了动作。伸出的指骨停滞在半空。旋转的吊灯定格。仿佛这声突如其来的、暴烈的枪响,也暂时惊醒了这片死亡的剧场。

林薇剧烈地喘息着,枪口冒着缕缕青烟。她看着那个弹孔,看着渗出的不明液体,眼神空洞,似乎也没料到自己的开枪。

我脸上的那丝悠闲终于消失了。我的目光冷了下来,落在那个弹孔上,像看着一件完美无瑕的艺术品被粗鲁地玷污。

“真可惜,”我的声音低沉下去,失去了所有的温度,像冰冷的金属刮擦,“那块皮料……很难得的。”

我缓缓将视线从弹孔移开,重新聚焦在她身上。

这一次,我的目光里不再有伪装,不再有欣赏,只剩下赤裸裸的、冰冷的评估。像屠夫打量着砧板上的肉。

林薇被我这目光看得浑身一颤,枪口再次试图对准我,但刚才那一枪似乎抽空了她大半的力气和勇气。

“你刚才说,”我慢慢地、一字一顿地问道,向前踏出一步,无视那再次颤抖抬起的枪口,“刑警队包围了这里?”

我侧耳倾听。

窗外,只有哗啦啦的雨声,永无止境。

“为什么,”我露出一个真正疑惑的表情,“我只听见了雨声呢?”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上一章 被偷走的安全感 黎明的陨落最新章节 下一章 尸检报告说,是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