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灵异悬疑小说 > 黎明的陨落
本书标签: 灵异悬疑  第一人称故事叙述 

失温钻石

黎明的陨落

我精心策划的完美劫案因为一个意外目击者而失控,

被迫将她囚禁在郊外安全屋的第三天,

她忽然摘下墨镜露出与我妻子一模一样的脸,

轻声说:“你以为那场车祸真是意外吗?”

---

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铁锈的陈旧气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来自角落那张破木桌上半袋受潮的速溶咖啡。安全屋,他们总这么叫,好像加了“安全”两个字,这鬼地方就真能给人一点虚假的安慰。这里只有不安全,每一种气味都在无声地腐烂。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水泥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衬衫渗进来,试图压住皮肤下那根因为过度紧绷而持续嗡鸣的弦。三天。七十二个小时。每一秒都像钝刀子在割神经。

角落里传来细微的窸窣声。她动了一下,手腕上的塑料扎带摩擦着那把旧铁椅的腿,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我没去看。不能看。看了,就会看见那团蜷缩的、穿着浅色羊绒开衫的轮廓,看见她散乱头发下苍白的脸颊,还有那副该死的、遮住她大半张脸的墨镜——我冲进她画室时她正戴着它,对着窗户调整一幅画的色彩,说是光线过敏。慌乱之下,我只能连同那墨镜一起把她掳来。

水龙头又在滴水。嗒。嗒。嗒。精准地砸在生锈的水槽里,像某种倒计时。妈的,这声音比寂静更折磨人。我几乎要站起来去拧紧它,但身体沉得像是灌满了铅。极度缺乏睡眠,眼球在干涩地发烫,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脑子里反复倒带的,不是金库里那行云流水的三分十七秒——激光测温,虹膜复刻,气压平衡,避开每一道无形的射线,像抚摸情人的皮肤一样打开那厚重的合金门,冷光下,南非之星静静躺在黑色天鹅绒上,折射出令人心颤的火彩——不是这些。

是之后。该死的之后。

计划的最后一环:混入凌晨清扫街道的工人队伍,将钻石藏进吸尘车巨大的垃圾袋,然后在第三街区路口,借着早餐店蒸腾的热气,转移,消失。完美收尾。

可她就站在那里。巷口的风吹起她的裙摆和发丝,她怀里抱着一个画板,另一只手提着装颜料的塑料袋,站在那里,眼睛直直地看向我刚刚完成交接的角落。她的视线,穿透了清晨的薄雾和伪装,精准地落在了我的手上,那一刻,我和钻石暴露无遗的空隙。

一秒?两秒?时间足够她记住我的脸,记住那个不该被看见的瞬间。

没有思考。只有肾上腺素炸开的原始指令。抓住她。不能让她喊出来。不能让她离开视线。

然后就是混乱的挟持,塞进提前准备的厢车后柜,引擎的咆哮,还有她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小动物一样的呜咽。一切完美的精密,在最后一刻,崩进了一颗看不见的沙子。一颗穿着羊绒衫、戴着墨镜的沙子。

现在,这颗沙子就窝在我对面的角落里。

呼吸声。她的呼吸很轻,尽量压抑着,但在这死寂里无所遁形。偶尔会变成细微的抽噎,又立刻被她自己咬住嘴唇吞回去。恐惧的味道,浓得化不开,和灰尘、铁锈、受潮咖啡的味道混在一起,令人作呕。

我攥了攥手,指甲掐进掌心,试图用一点清晰的痛感来驱散脑子里嗡嗡作响的混乱。接下来怎么办?这个问题像一台失控的机器,在颅腔内反复撞击,火星四溅,却找不到任何出口。灭口?这个词跳出来的时候,胃部猛地抽搐了一下。我只是个贼,一个顶级的、只对死物下手的贼,我不是……不是那种人。放了她?等于自首,等于把下半辈子直接钉死在重刑监狱的墙上。连同那颗价值连城、还没焐热的石头。

僵持。只有僵持。像两匹在悬崖边抵角的兽,谁先松动,谁就万劫不复。

她忽然动了一下,幅度比之前都要大。铁椅腿刮擦水泥地,发出刺耳的尖鸣。

我猛地抬头,手瞬间按上后腰,硬冷的金属触感透过布料传来。

她似乎被自己的动作和我突然的警惕吓住了,僵在那里,微微喘息。过了几秒,她极其缓慢地、尝试着抬起被缚的双手,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水……能不能……”

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破碎的沙哑,还有一丝竭力维持的、残余的教养底色。三天了,这是她第一次提出要求。

我盯着她,没动。大脑在飞速评估这是不是某种伎俩,拖延,或者博取同情。她的嘴唇确实干裂起皮,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灰白。

沉默在空气中凝固。滴答。滴答。水龙头还在响。

最终,我站直身体。肌肉因为长时间的静止而发出酸涩的抗议。我走到那张破木桌旁,拿起那个积了层灰的搪瓷杯,拧开旁边桶装水的龙头,接了半杯清水。动作机械,大脑的一部分在冷眼旁观,另一部分则高度警戒,注意着她最细微的动作。

我走过去,在她面前一步远的地方停下。戒备的距离。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极淡的松节油和颜料气味,已经被汗和恐惧腌入了味。

她微微抬起头,墨镜的镜片对着我。黑色的镜片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洞口,吞噬了所有的情绪,只映出我此刻扭曲模糊的倒影——一个眼窝深陷、胡子拉碴、面目可憎的绑架犯。

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管滚动,然后再次尝试抬起被缚的双手,手腕因为挣扎而勒出红痕。

我没有弯腰,只是伸出手,将杯子递到她被捆住的手能够到的位置。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勾住杯沿,试图稳住。但手指抖得厉害,水晃出来一些,溅湿了她的裤子和地面。

她低下头,凑近杯口,小口地啜饮。喝得很急,但又努力保持着一种奇怪的仪态。几缕头发垂下来,黏在汗湿的额角和脸颊。

突然,她呛了一下,猛地咳嗽起来,身体剧烈颤动,水杯脱手,“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剩余的水蜿蜒流淌开来。

几乎是条件反射,我皱了下眉,身体前倾了一个极小幅度。

就在这一片狼藉的咳嗽声和狼藉的水渍中,在她似乎因呛咳而痛苦地俯下身去的瞬间——

她的动作快得超出了我的预料。

那两只一直被束缚着、显得软弱无助的手,不知哪来的力气和敏捷,猛地向上抬起,并非为了缓解咳嗽,而是精准地抓住了她脸上那副宽大的墨镜框!

下一秒,她猝然抬起头。

咳嗽声戛然而止。

墨镜被她干脆利落地摘了下来,扔在脚边的地上。塑料镜架撞击地面,发出轻微的“啪嗒”一声。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连那该死的水滴声似乎都停滞了。

光线从高处那个布满污垢的小窗户透进来,微弱地打在她的脸上。

我的呼吸,心跳,血液流动,思考……一切的一切,在万分之一秒内,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然后猛地掐断!

时间、空间、理智,全部塌陷成一个极小的、疯狂旋转的黑点。

那张脸……

苍白。脆弱。因为连日的恐惧和煎熬,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阴影,嘴唇毫无血色。

但那双眼睛……杏仁般的形状,眼尾微微上扬,瞳仁是某种独特的、介于灰和棕之间的颜色,在昏暗光线下像蒙着一层雾的琉璃。

颧骨的线条,鼻梁的高度和那一点点微不可查的弯曲,甚至右边眉骨上那道浅浅的、小时候磕碰留下的旧痕……

每一处线条,每一个细节,都在我视网膜上爆炸开来,与深嵌在我骨髓里的另一张脸,严丝合缝地重叠!

林薇。

我的妻子。死于三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一场把我彻底变成孤魂野鬼的意外。

这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是幻觉。是极度疲劳和精神紧张产生的谵妄。是我疯了。

我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喉咙像是被铁钳锁住,挤出一点不成调的气音。血液疯狂地冲向大脑,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留下一种高空坠落的冰冷失重感。整个世界在我眼前扭曲、旋转,色彩剥落,只剩下这张脸,这张绝对不该、也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脸!

她静静地看着我。那双和林薇一模一样的眼睛,此刻没有丝毫的恐惧或慌乱,里面是一种……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寒毛倒竖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极其诡异的、若有若无的怜悯。

几秒钟死寂的、足以逼疯人的对视。

然后,她的嘴唇轻轻开启。

声音不再是刚才那种干涩沙哑,而是变得异常清晰、冷静,甚至带着一点奇异的柔和,像淬了冰的毒液,缓慢而精准地滴入我彻底崩坏的神经末梢。

“你以为,”她轻轻地说,每个字都像冰锥,凿击着我的耳膜和理智,“那场车祸真是意外吗?”

……

墙体的冰冷透过衬衫,针一样扎进脊椎,但我感觉不到。肺叶罢工了,徒劳地张合,抽不上来一丝真正能活命的空气。眼前发黑,视野边缘是剧烈晃动扭曲的色块,只有正中央那张脸,清晰得残忍,每一寸轮廓都在灼烧我的视网膜。

林薇。

不是像。是。她就是。

那微蹙的眉心的细微纹路,那每次认真注视时下意识微微眯起的左眼,那下唇中间几乎看不见的、只有我最熟悉的亲密距离才能发现的小小凹陷……

记忆像被炸开的堤坝,洪流裹挟着尖锐的碎片疯狂冲击。医院走廊刺鼻的消毒水味,白布掀开时那片触目惊心的、不再属于她的青灰,金属残骸扭曲狰狞的反光,警察平板单调的叙述声:“……刹车系统突发性故障……意外事故……” 三年里每一个被掏空撕裂的夜晚,床头柜上照片里她永恒不变的笑容……所有这些构建我痛苦世界的基石,在她抬起脸的这一瞬间,哗啦一声,全面崩塌,碎成齑粉。

假的?那场掏空我一切的灾难……是假的?

喉咙里咯咯作响,试图挤出一点声音,质问,咆哮,或者只是一声纯粹的、无法理解的呜咽。但声带僵硬,像锈死的铁片。我只能瞪着她,眼球胀痛,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

她依然坐在那张破铁椅上,姿态甚至没有变。只是摘掉了墨镜,只是说了那句话。可一切都不同了。先前笼罩着她的那层恐惧、脆弱、无助的薄纱,被彻底撕碎。暴露出来的,是一种深沉的、令人胆寒的冷静。那双和我亡妻一模一样的眼睛,此刻像两口深井,井底沉着我不认识的东西,幽暗,冰冷,洞悉一切。

她看着我濒临崩溃的丑态,眼神里没有得意,没有嘲讽,甚至没有明显的情绪。只有那种可怕的平静,和一丝……怜悯?这怜悯比任何尖刀都更具杀伤力。

时间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灰尘在从那扇小窗透进来的微弱光柱里缓慢翻滚,像一场无声的葬礼。

然后,她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被缚的双手轻轻放在了膝上,一个近乎优雅的姿态。她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我嗡嗡作响的颅腔。

“放开我。”她说。不是请求,不是哀求,是陈述一个必要的前提。“你需要知道的事情,很多。但我不习惯这样说话。”

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砸在地上。

我的目光猛地聚焦在她被塑料扎带勒出深红印痕的手腕上。那刺目的红痕,放在几分钟前,是我控制局面的象征,此刻却变成了一种无比扎眼、无比错误的存在。像是对某种神圣事物的亵渎。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预设的应对方案——逼问、威胁、谈判——全部失效。逻辑链条寸寸断裂。职业训练积累起的全部冷静和戒备,在她露出真容的瞬间,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身体先于思考做出了反应。

我的手在抖,不受控制地颤抖,伸向身后战术裤口袋里的折叠刀。掏出它,打开,冰冷的金属刀柄握在手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熟悉的掌控感。反而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我向她走近一步。脚步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浓重的荒谬感攫住了我。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我要去给谁松绑?给那个我亲手绑架来的、毁了我完美计划的目击者?还是给……给……

无法思考。

我绕到她身后,避开她的目光。那股熟悉的、极淡的松节油气味再次飘入鼻腔,混合着她头发上一点点陌生的洗发水甜香。胃里一阵翻搅。刀尖抵上那白色的塑料扎带,我甚至能感觉到她手腕肌肤传来的微温。

细微的“啪”的一声轻响。扎带被割断。

她的手臂垂落下去,极其缓慢地活动了一下手腕,摩擦着被禁锢已久的皮肤。那细微的窸窣声在我耳中无限放大。

我没有动,依旧站在她身后,手里握着刀,呼吸粗重。像个傻瓜。一个被完全剥夺了思考能力的傻瓜。

她缓缓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显然被长时间束缚导致了血液循环不畅。她背对着我,轻轻揉着手腕,然后,她转了过来。

面对面。

没有任何阻碍。没有任何遮挡。

不到一米的距离。我能数清她的睫毛,看清她瞳孔里我惨白失措的倒影。能看见她右边太阳穴附近一道极浅的、几乎看不见的细小疤痕——林薇没有这道疤。

这个细微的差异像一根细针,猛地刺入我混乱的大脑。

不是……不完全一样?

但这刺痛瞬间就被更大的浪潮淹没。太像了。像到足以摧毁一切判断力。

她仰头看着我。身高差也和林薇一样。她需要微微仰起脸。

“很好。”她轻声说,目光扫过我依旧紧握在手里的刀,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东西,像是评估,又像是……不屑?“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

她绕过我,仿佛我根本不存在,仿佛这里不是囚禁她的牢笼,而是她的客厅。她走向那张放着桶装水和脏杯子的破木桌,拿起另一个相对干净些的杯子,给自己慢慢倒了杯水。动作从容不迫,手腕上的红痕清晰可见。

她喝了两口水,然后转过身,靠在桌沿上,看着我。

“第一个问题,”她说,语气平直,像在陈述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剧本,“你拿‘南非之星’,是为了填补‘暗河’那笔账的窟窿,对不对?”

我猛地一震,像被高压电流击中。

暗河!

这个名字是一个禁忌,一个深埋在我过去阴影里的噩梦。一个以放债和收割闻名的地下钱庄。三年前,林薇重病需要那笔天价手术费时,我走投无路……那笔交易隐秘至极,我以为世上除了我和暗河的人,再无第三方知晓。她怎么可能……

“你……”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轮摩擦,“你是谁?!”

她没回答,只是继续看着我,那眼神仿佛在说“别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暗河的规矩,逾期不还,代价不是你一个人能付得起的。”她晃着杯子里所剩不多的水,目光低垂,看着水面上细微的涟漪。“他们最近查到了你以前用过的那个身份,李哲。顺着这条线,最多再有半个月,就会摸到你现在藏身的地方。所以你必须拿到足够分量的东西,去换回借据,彻底抹掉这笔债。‘南非之星’,分量刚好够。”

她抬起眼:“我说得对吗?”

我站在原地,四肢冰冷。所有的计划,所有的动机,最深层的恐惧和目的,被她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全部剖开,暴露在空气里。在这个陌生的、与我亡妻有着同一张脸的女人面前,我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孩子,毫无秘密可言。巨大的震惊和一种毛骨悚然的被窥视感,让我几乎无法站立。

她怎么会知道李哲?那个我早已弃用的身份!她怎么对暗河的运作如此了解?她到底……

她没有给我消化的时间,继续往下说,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

“第二个问题。你以为三年前,林薇的车祸,只是一场不幸的意外?”

我的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停了一拍。

“刹车系统故障。报告上是这么写的。”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投向我,“但你真的从来没有怀疑过吗?在那之前,她刚拒绝了‘星汇’集团那份近乎侮辱的收购案,坚持不肯卖掉你们俩一手创办的设计工作室。一个星期后,她就因为刹车失灵,冲下了高架桥。”

星汇集团?那个横跨多个领域的商业巨鳄?收购案?工作室?林薇从未跟我详细提过工作上的具体困境,她总是报喜不报忧……我的大脑疯狂回溯,碎片化的记忆试图拼凑,却只抓到一片模糊。那时候我正被暗河的债务逼得焦头烂额,四处筹钱……

“你……”我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她放下杯子,双手轻轻搭在桌沿,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酷似林薇的眼睛里,第一次迸射出一种冰冷刺骨的、近乎仇恨的光芒,“动手脚的人,就藏在星汇集团派来谈判的那支团队里。他们想要的不只是那个设计,更是她手里那份即将完成、足以颠覆行业的新材料配方。她死了,配方和工作室,自然就落在了他们能控制的人手里。”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狠狠砸进我的耳膜,钉入我的脑海。

意外?谋杀?

三年来的痛苦、自责(为什么那天我没去接她)、绝望……所有构建我世界的基石,原来从一开始就建立在谎言和阴谋的流沙之上?

巨大的冲击让我头晕目眩,不得不伸手扶住旁边的墙壁才能站稳。胸腔里翻涌着剧痛和一种陌生的、狂暴的愤怒。

“不可能……”我嘶声道,像是在反驳她,更像是在试图说服自己摇摇欲坠的信念,“证据呢?!你有什么证据!”

她看着我,眼中的冰冷恨意慢慢收敛,重新变回那种深不见底的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淡淡的嘲讽。

“证据?”她轻轻重复了一句,然后,做了一个让我完全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抬起手,伸向自己颈后,在那头浓密微卷的长发深处摸索了一下。

极其细微的“咔”的一声轻响。

然后,在我惊骇的目光中,她缓缓地、缓缓地,从脸上揭下了一层极薄、极逼真、几乎与肤色完全融为一体的……面具?

边缘细微的电子线路闪过一点微光。

面具之下的那张脸——

依旧苍白,依旧能看出和林薇至少有五六分相似的底子,尤其是骨相。

但不再是林薇了。

五官有了清晰的、不容错辨的差异。鼻梁更高挺一些,嘴唇更薄,下颌线的线条更硬朗一点,右边眉骨上也没有那道旧痕。更重要的是眼神,彻底变了,褪去了所有模仿带来的柔和与脆弱,变得锐利、冰冷、深谙,带着一种经历过真正风霜磨砺的坚韧和……某种难以形容的沧桑。

她随手将那价值不菲的电子面具扔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啪嗒”一声。她甩了甩头,解放出来的面部皮肤透着长时间佩戴的微红。

她看着我,看着我被这连续不断的、一个比一个更具冲击性的真相炸得魂飞魄散、彻底失去思考能力的模样。

“现在,”她开口,声音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比之前更低沉,更沙哑,褪尽了所有模仿的痕迹,带着一种本真的、冷硬的质感,“重新认识一下。”

“你可以叫我,‘夜莺’。”

“林薇,”她顿了顿,那双冰冷的眼睛直视着我彻底失焦的瞳孔,“是我姐姐。”

“亲姐姐。”

上一章 尸语者:请指认杀死我的凶手 黎明的陨落最新章节 下一章 颈链上的名字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