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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房贷

黎明的陨落

我专门帮黑帮处理尸体,每具收费五千。 最后一次收尸,目标竟是昨天还和我一起喝酒的缉毒警好友。 他手机屏幕还亮着,未发送的消息写着:“证据在……” 我删掉消息,将尸体处理得干干净净。 三天后,我家门被敲响,来人举着警官证:“他是我的卧底搭档。” “他失踪前最后联系人是你,”他盯着我,“他传送的证据,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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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永远飘着一股碱液和某种更深层、更顽固的、被强行掩盖的腥甜气。像铁锈泡在廉价香水里,蹿进鼻子,扒在舌根,怎么漱口都去不掉。这是我的工作间,一个郊外废弃肉联厂的冷库,废弃了,但我自己弄了台二手发电机,让寒冷继续统治这里。灯光是惨白的,照得不锈钢台面像一块巨大的、凝固的冰。

我刚送走上一单“货”。台面冲得很干净,水珠顺着边沿往下滴,嗒,嗒,敲着底下环氧地坪漆的坑洼。水带着淡淡的粉红色,流进地漏。角落里几个蓝色化工桶,密封着,里面是浓硫酸和氢氧化钠溶液,还有一桶专门分解有机质的酶。效率很高,没什么残留。

点一支烟,骆驼牌,冲鼻的劲道能暂时压过那味儿。烟雾在冷气里沉甸甸地往下坠。手机在一旁的凳子上震了一下,屏幕亮起。

“老地方,急。双份。”

发信人:黑桃K。我的老主顾,城里最大的脏手。

“双份”意思是价钱翻倍,也意味着麻烦翻倍,或者东西比较“新鲜”,处理起来更费事。我吸完最后一口,把烟蒂摁灭在湿漉漉的台面上,发出细微的“滋”声。

回了一个字:“收。”

钱打到那个海外不记名账户。数目对。我拎起那个沉甸甸、看不出原色的工具包,锁上冷库厚重的门。外面夜风一吹,那股子冷库味儿好像暂时被吹散了,但我知道,它已经腌进我骨头缝里了。

开一辆九成新的二手五菱宏光,完美融入城市的夜色车流,毫不起眼。电台放着软绵绵的情歌,我关掉,只听轮胎压过路面的噪音。

老地方是西区一个废弃码头仓库群,第三号仓。黑灯瞎火,只有远处航道指示灯在水面投下破碎的红光。海风腥咸,吹得破铁皮门哐哐响。

我的车滑进去,停在一堆废弃集装箱的阴影里。没立刻下车,熄了火,坐着看了几分钟。没异常。只有风和水声。

推开那扇没锁的小侧门,里面更黑,一股灰尘、霉菌和海水沤烂木材的味道。仓库深处,靠墙,两个长长的、用黑色厚塑料布裹着的物件。旁边站着两个人,黑影一样,几乎融在黑暗里,只有烟头一明一暗。

是黑桃K手下的哼哈二将,阿强和瘦猴。看见我,没说话,只扬了扬下巴,示意东西在那儿。

空气里有新鲜的血气,浓得呛人。还混着一股尿骚和恐惧的酸味,没散尽。刚死没多久。

我走过去,塑料布裹得很严实,但边缘渗出深色的渍。我没问是谁,也没问怎么死的。规矩。知道的越少,脖子上的绞索越松。

蹲下,拉开一个裹尸袋的拉链,看了一眼。

头皮猛地一炸,像被高压电杵了一下。血液嗡一声全冲上天灵盖,又在瞬间冻结,四肢百骸一下子僵死。

袋子里那张脸,惨白,沾着喷射状已经发黑的血点,眼睛半睁着,空洞地望着仓库顶棚的破洞,那里漏下一点惨淡的星光。

是陈默。

昨天晚上还跟我勾肩搭背,在烟雾缭绕的烧烤摊上,用筷子敲着盘子骂街,说这他妈案子再没进展老子就要脱衣服滚蛋了的陈默。那个笑起来眼角有深刻纹路,说等他休年假非得拉我去西北喝个烂醉的陈默。缉毒队的陈默。

胃里猛地一抽,晚上吃的炒面混合着酸水直冲喉咙口。我强行咽下去,喉结剧烈地滑动。嘴里瞬间变得干苦。

不能吐。不能有任何异常。身后那两双眼睛是毒蛇的信子,舔着我的后背心。

手指在发抖,我把它狠狠攥成拳,指甲掐进掌心,刺痛让我稍微定了定神。然后不动声色地,把拉链重新拉上。塑料摩擦声在死寂的仓库里格外刺耳。

“两个?”我的声音出来,居然平稳得出奇,带着一贯的那种漠然,甚至有点不耐烦的沙哑。只是后槽牙咬得太紧,颧骨旁的肌肉微微跳动。

“嗯。妈的,折腾半天。”阿强啐了一口,“赶紧弄走,晦气。”

瘦猴没说话,只是盯着我,那双小眼睛在黑暗里闪着点幽光。

我站起身,从工具包里拿出更大的加厚裹尸袋和密封带,动作尽量如常,肌肉记忆拖着我的身体运作。铺开新袋子,把他们打包好的“货”滚进去,封口。再另一个。

脑子里是乱的,一片尖锐的耳鸣。昨天晚上他还举着啤酒瓶,说:“老子的线人他妈的回话了,这次说不定能揪出个大的!端了那窝王八蛋,我请你抽九五!”

陈默。你他妈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能是“货”?

两个袋子封好。我一边一个,扛上肩。很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沉。压得我脊梁骨嘎吱作响,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不能快,不能慢。不能表现出这重量有任何不同。

把他们扔进五菱宏光的后备箱。关上门,沉闷的响声。

阿强和瘦猴也出来了,黑桃K那辆黑色的SUV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附近。瘦猴走过来,递过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这次没直接转账,现金。这意味着什么?格外烫手?还是……封口?

我接过,捏了捏厚度,没数,塞进外套内兜。

“K哥说,弄干净点。”瘦猴盯着我,又补充一句,声音压低,“尤其是穿蓝夹克那个。”

穿蓝夹克的是陈默。他生日时我送的那件户外软壳衣,肩膀被血浸透了,颜色发暗。

“知道。”我拉开车门,发动车子。

后视镜里,那辆黑色的SUV还停着,像一头蛰伏的兽,盯着我的尾灯。

一路开得极其平稳,超速都不敢。手心全是冷汗,方向盘有点滑。脑子里反复滚着那几个字:穿蓝夹克那个。弄干净点。

他们知道陈默是谁?还是仅仅因为他比较特殊?黑桃K知道我和陈默的关系吗?这是个测试?还是一个单纯的、血腥的巧合?

冷库的惨白灯光再次亮起时,我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屏着呼吸。后背的衣服被冷汗濡湿,紧紧贴着皮肤,冰凉的。

把陈默先从后备箱拖出来,放在空着的台面上。另一个裹尸袋先扔在角落。

站在那里,对着黑色的裹尸袋,站了很久。冷气飕飕地刮过皮肤。工具包开着,里面那些东西闪着冷硬的光。

最终,我吸了一口气,拉开拉链。

塑料布掀开。浓重的血气扑面而来。他身上的伤口很多,很乱。挣扎过,反抗过。 torture。我闭上眼,一秒,再睁开。

专业。我是专业的。

开始处理衣物。纽扣,皮带扣,鞋……一切非有机的东西都要分离。指尖碰到他冰冷僵硬的皮肤,胃里又开始翻搅。

摘下手表时,表盘碎了,指针停在某个时刻。掏空口袋,只有半包被血泡烂的烟,一个金属打火机,一串钥匙。

然后是他的手机。屏幕裂了,但居然还亮着微光,显示电量不足。屏保是他和他女儿去年的合照,在游乐场,小姑娘笑得眼睛弯弯,骑在他脖子上。陈默一脸傻爸爸的笑容。

那点微光像烧红的针,刺进我眼睛里。

鬼使神差地,我拿起了手机。屏幕需要解锁。指纹?他的手指已经……密码?我尝试着输入他女儿的生日。错误。他老婆的生日?错误。

我的生日?

指尖发颤,输入。屏幕解锁了。

心脏停跳了一拍。

直接跳出来的是一个短信编辑界面。收件人是一个陌生的短号。信息框里只有三个字,后面跟着省略号,没有发出去。

“证据在……”

下面还跟着一个未完成的附件传输进程,卡在67%。

血液轰隆隆地冲刷着耳膜。证据?什么证据?在哪里?他最后想把这个发给谁?那个陌生的号码是谁?

我猛地抬头,看向冷库四周,只有冰冷的墙壁和嘶嘶的冷气声。像一个巨大的、密封的金属棺材。

删掉它。

这个念头像子弹一样射进脑海,没有任何迟疑的过程。几乎是本能。

手指飞快地点了删除,确认。清空草稿箱。检查发送记录,没有成功记录。检查最近运行程序,关掉所有后台。把手机电池抠了出来(幸好不是一体机),SIM卡拔出。

做完这一切,我才开始大口喘气,好像刚刚一直在水下窒息。

证据?去他妈的吧。陈默已经死了。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活着的人还得活。我沾这脏活儿是为了钱,很多的钱,快钱,因为我那无底洞一样的赌债和高利贷。我还清了,就差最后一点,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我不能被扯进这种事里,尤其是牵扯到黑桃K。那比高利贷可怕一万倍。

我必须什么都不知道。我必须只是个处理垃圾的。

我把手机、SIM卡、手表、钥匙……所有零碎,扔进旁边一个专门装电子垃圾的桶里,那里面是浓硝酸和盐酸的混合液,王水,能腐蚀吞噬掉绝大多数金属和电路板。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嘶嘶声响起,冒起一股淡淡的黄绿色烟雾。

然后我转身,拿起那把最大的、锋利的解剖刀。刀柄是冷的,粘腻的。

看向台面上。

“对不起,陈默。”我低声说,不知道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声音在空旷的冷库里,被吸得一干二净。

……

工作了很久。非常仔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仔细。分解,粉碎,酸化,碱化,酶解。每一个步骤都精准到变态。蓝色化工桶里咕嘟着,冒着泡,散发出难以形容的气味。

穿蓝夹克那个。弄干净点。

我做到了。所有可能指向DNA的,所有可能残留信息的,全部消失。包括另一个倒霉蛋。

天快亮时,冷库被打扫得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几个密封好的化工桶放在推车上,等着晚些时候运去不同的工业废水处理池,分批倒入。那些液体会进入庞大的城市下水道系统,最终消失无踪。

我站在空荡荡的台面前,用水龙头冲洗台面,也冲洗自己。冰冷的水冲过头脸,顺着头发脖子往下淌,冻得牙齿打颤。我用力搓着手,手臂,好像上面沾了什么永远洗不掉的东西。

然后我靠着冰冷的墙,慢慢滑坐到地上。工具包扔在旁边,里面那些东西哐当响。我从内兜摸出那个牛皮纸信封,没数,抽出一沓,剩下的塞回包里。又摸出骆驼烟,抖出一根,叼上。打火机是陈默那个金属的,上面有个模糊的鹰形徽章,我下意识摸出来的。

咔哒一声,火苗蹿起。

烟点燃了。我吸了一口,浓烈的烟雾灌进肺里,压下那阵剧烈的恶心和眩晕。烟雾吐出,模糊了眼前惨白的灯光。

结束了。最后一次。

我把脸埋进膝盖里。

……

三天。风平浪静。

我撕掉了冷库的租赁合同,烧了。工具包里的东西,能处理的都处理了,不能处理的,深深沉进了城外水库的不同位置。那辆五菱宏光,我彻底清洗了内部,尤其是后备箱,用了强效的清洁剂和异味去除剂,然后开到了邻市的一个二手市场,低价急出,现金交易。

搬了家。从一个租住的破公寓,搬到了另一个区另一个租住的破公寓。没多少东西,主要是一些衣服和那笔现金。我没敢存银行。

试图睡觉,但一闭眼就是仓库黑暗的光线,塑料布摩擦的声音,屏幕那点微光,还有“证据在……”那三个字。还有酸液咕嘟冒泡的声音。

第四天早上,我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不是房东那种漫不经心的拍打,而是稳定、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节奏感。

咚,咚,咚。

心脏猛地缩紧。我从床上弹起来,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后,透过猫眼看出去。

外面站着两个人。前面一个,三十多岁,寸头,面部线条硬朗,眼神锐利得像刀子,穿着件黑色的夹克。后面一个稍微年轻点,同样表情严肃。

陌生人。不是黑桃K的人,那种气质完全不同。

我喉咙发干,没出声。

“开门。警察。”外面的人开口,声音透过门板,低沉清晰。他举起一个黑色的证件夹,打开,警徽和照片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清晰可见。

警察。

血液瞬间有点凉。是查那辆车?还是租房记录?流程不对,不该直接上门。

我深吸一口气,扯出点刚睡醒的沙哑和茫然:“谁啊?什么事?”手悄悄摸向门后藏着的一根金属棒球棍。

“市局刑侦支队的,”门外的人声音提高了一点,依旧平稳,但带着压迫感,“关于陈默失踪的案子的,有些情况需要向你了解。开门。”

陈默。他们说了陈默。

我的手指在棒球棍上收紧,指节泛白。沉默了几秒,我拔掉门链,拧开锁,把门拉开一条缝,带着戒备和恰到好处的疑惑看着他们。

“陈默?他怎么了?失踪?”我问,眉头皱起。

为首的警察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我的脸,然后不由分说地推开门,带着另一个警察走了进来。他们迅速而自然地扫视着这个简陋的一室户,目光掠过地上还没完全收拾好的搬家纸箱,堆在角落的脏衣服,桌上吃剩的泡面桶。

地方小,一眼就能看完。

“你是林响?”他收回目光,重新盯住我。他比我稍高一点,这种俯视带着审视的意味。

“是我。”我靠在门框上,没让他们往里再走,“警官,到底什么事?陈默出事了?”我努力让担忧浮现在脸上。

“他最后一次被通讯记录确认联系的人,是你。”警察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四天前,晚上九点十七分,他给你打过一通电话,时长四分二十八秒。之后,他的手机信号消失,再无人见过他。”

四天前。晚上九点多。我正在去码头仓库的路上。

那通电话……我想起来了。他打来过,语气有点兴奋,又有点紧张,说好像摸到大鱼了,约我明天再喝酒细说。我当时心烦意乱,只敷衍了几句就挂了。

“对,他是打过一个电话给我,”我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就闲聊了几句,说案子有进展,挺高兴的。怎么了?这有什么问题?”

“聊的什么案子?”警察立刻追问。

“他没细说,就说好像有线索了。”我含糊道,“警官,他到底怎么了?”

警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的视线落在我随手扔在床头柜上的那个金属打火机上。陈默的那个。我心里咯噔一下。

“你们很熟?”他问,语气平淡。

“大学同学,后来工作也在这城市,偶尔喝一杯。”我尽量让声音自然,“关系还行。”

“只是还行?”他嘴角似乎扯了一下,没什么笑意,“他手机里给你的备注是‘响爷’。”

我哑口无言。陈默一直这么叫我。

为首的警察向前逼近一步,离我很近,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还有一种紧绷的、属于执法者的压迫感。他盯着我的眼睛,声音压得更低,每个字都像淬了冰:

“我是赵伟,市局缉毒支队的。陈默,是我的卧底搭档。”

“他失踪前最后联系的人是你。”

“我们查到,他最后时刻正在尝试向外传送一份关键证据。传输中断了。”

“证据在哪里?”

我的心脏在他吐出“卧底搭档”四个字时,就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骤然停止跳动。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仓库里手机屏幕上那三个字,和他空洞的眼睛,在眼前交错闪回。

证据在……

在哪里?

我删了。我毁了。我把他……处理得干干净净。

喉咙发紧,干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看着赵伟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感觉冷库的寒气,从未如此刺骨地,包裹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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