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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的罪证

黎明的陨落

我是一名顶尖珠宝窃贼,专挑富豪的私人保险库下手, 每次作案都戴上特制手套,绝不留下半枚指纹; 十年逍遥法外,江湖人称“无影神偷”, 直到今早我醒来时,发现双手十指皮肤完全消失, 光滑的手掌顶端,只剩鲜血淋漓的肌肉与神经微微颤动, 床头柜上留着一张纸条:「你永远逃不掉自己的指纹」。

清晨五点半,城市的沉睡最沉,我的清醒却像刀刃般锋利。

不是自然醒,而是一种更深层的东西把我从无梦的睡眠里硬生生拽了出来。冰冷。一种突兀的、针尖似的冰冷,首先从指尖蔓延开来,然后是无遮无拦的剧痛,火辣辣地灼烧着,仿佛我的双手正被按在滚烫的烙铁上,又像是被浸入了高纯度的工业酒精。

我猛地睁开眼。

卧室里光线晦暗,厚重的遮光帘将黎明死死挡在外面,只有空调出风口那一小点幽蓝的电源指示灯,在黑暗中提供着微不足道的照明。空气里是我熟悉的、经过多层过滤后的洁净气息,带着一丝我偏爱的雪松调香氛的冷冽。

但另一种气味粗暴地撕裂了这层熟悉——铁锈味,甜腥,新鲜。血的味道。我的血。

我的视线向下,落在胸前交叠的双手上。

然后,我的呼吸,连同我胸腔里跳动的一切,彻底停了。

那不是我的手。那绝不可能是我的手。

覆盖十指的、我引以为傲、呵护备至的皮肤,消失了。完全地、彻底地不见了。视线所及,是一片鲜红的、湿漉漉的、纹理粗糙的肌肉组织,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微微收缩、颤动。隐约可见更深处一点苍白的骨骼反光和纵横交错的细小神经与血管断端。没有指甲,没有指纹那些独一无二的涡旋和隆起,什么都没有。只有两团刚刚被精心剥去皮肉,鲜血正从无数细微的创口渗出、汇聚、然后滴落的……东西。

它们甚至不像手,更像是屠宰场案板上刚刚处理完毕的肉块,被错误地安在了我的手腕上。

我的大脑拒绝处理这个画面。一片空白,纯粹的、轰鸣的白噪音。足足有十秒,或许更久,我只是瞪着那两团血肉模糊,无法思考,无法感觉,甚至无法恐惧。

紧接着,海啸般的剧痛和惊悚猛地攥住了我的心脏。一声窒息般的抽气卡在我的喉咙深处,变成一声扭曲的、非人的呜咽。我想坐起来,想尖叫,想疯狂地甩动这两只可怕的手,但我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墓碑,只有眼球在疯狂震颤。

怎么回事?噩梦?某种逼真到残酷的幻觉?我试图集中意志力驱散它,眨动眼睛,甚至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腥甜的铁锈味立刻在口腔里弥漫开,与空气中的气味一模一样。痛感尖锐真实。

这不是梦。

冰冷的、理智尽头的恐惧,终于穿透了最初的麻木。我强迫自己转动僵硬的脖颈,目光扫过身边。床的另一侧是空的,平整冰冷,一如我每次独自醒来时一样。卧室里的一切都井然有序,昂贵的高支棉床单,意大利设计师品牌的床头柜,墙上那幅我根本看不懂但据说价值连城的抽象画……一切都和我入睡前毫无二致。

除了我的双手。

除了……我的视线最终落在右侧床头柜上。

那里,平时只放着一杯清水和一本读到一半的精装小说。但现在,水杯和书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对折的、材质挺括的白色硬纸卡。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在幽蓝的微光下,像一个冷漠的审判。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我没有立刻去拿——我怎么可能还“拿”得起任何东西?我只是死死盯着它,胃里翻江倒海。一种近乎本能的、深入骨髓的职业警觉压过了剧烈的痛苦和恐慌。我环顾四周,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中央空调低沉均匀的运行声,远处街道偶尔掠过的极轻微的车流声……没有别的。这座位于顶层的豪华公寓,如同一个坚不可摧的寂静堡垒。

除了这个闯入我绝对私密空间、对我施加了酷刑的“存在”。

我深吸一口气,那带着血腥味的空气刺痛了我的肺叶。我必须看看那张纸。我必须知道。

我用鲜血淋漓的手腕内侧,笨拙地、颤抖地,去触碰那张纸卡。滑腻的血液弄脏了光洁的柜面。我试图用两只手腕像钳子一样把它夹起来,但它太光滑了。尝试了几次,剧烈的摩擦痛得我几乎晕厥,我才终于将它挪到床沿,然后用下巴和残破的手腕协作,艰难地将它顶开,摊平。

幽蓝的光线勉强照亮了纸上的字。打印的宋体,冰冷,精准,没有任何情绪:

「你永远逃不掉自己的指纹。」

轰的一声,我整个头盖骨仿佛都被这行字掀飞了。

无影神偷。

江湖上的人这么叫我。因为我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失手过。因为我来去如风,现场干净得让最老道的刑侦专家摇头兴叹。因为我那双手——曾经的那双手——能破解最精密的锁,能感知最细微的振动差,能像情人一样抚过保险柜的转盘,听它吐露出所有的秘密。更因为,我从不留下指纹。每次行动,那副特制的、贴合得如同第二层皮肤的超薄手套,是我唯一的伴侣。

十年。我偷遍了那些为富不仁、藏污纳垢的所谓“精英”的巢穴,积累的财富足以让我挥霍十辈子。我沉迷于那种将他们的铜墙铁壁视若无物的快感,享受他们事后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的滑稽模样。我是阴影里的王,指尖触碰的都是财富和胜利。

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失手。

我以为指纹是我早已抛弃、彻底战胜的过去。

可现在……

我的目光从纸上挪开,缓缓落回自己那两只惨不忍睹的手上。鲜红的肉,因为暴露和疼痛而在微微痉挛。没有皮肤,没有指纹。

永远逃不掉。

这句话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我的颅腔,搅动着我的记忆和理智。不是警察的风格,他们讲究证据,不会用这种带着私人怨毒的方式。是某个我偷过的苦主?谁?那个东南亚的军火贩子?那个华尔街的吸血鬼?还是那个表面上做慈善背地里搞器官买卖的伪善家族?

他们怎么可能找到我?我每一次行动都策划经年,踩点、布局、入侵、撤离,每一个环节都反复推演,消除一切可能的痕迹。我的住所,我的身份,全都是隔绝的、清白的。我甚至从不销赃,那些宝贝们只是换了个更懂得“欣赏”它们的主人沉睡在我的秘密仓库里。

是谁?

用这种……这种极端到变态的方式?剥去我的指纹?这比杀了我更残忍!这是一种宣告,一种嘲讽,一种从职业尊严到个人存在彻底地否定和践踏!

愤怒开始取代恐惧,灼烧着我的血管。疼痛也因此变得更加尖锐。我猛地从床上翻滚下来,双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踉跄着冲进浴室。

灯光惨白,照亮一切残酷的细节。

我抬起颤抖的双腕,伸到盥洗池上。冰冷的水流冲击着暴露的神经末梢,那一瞬间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几乎惨叫出声。鲜血混着清水,打着旋儿流入下水道。我咬着牙,额头抵在冰冷的镜面上,大口喘着粗气,看着那两只手在水流下变得更加鲜红、狰狞,像两块被剥了皮的生肉。

没有手套能遮住这样的手了。没有任何技术能模仿出这样的“无指纹”。我这双曾经点石成金、开启一切的手,现在成了最醒目、最恐怖的身份证,走到哪里,都会立刻被认出来——看啊,那个被剥了皮的贼!

冷水暂时麻痹了部分痛觉,却也让我更清楚地看到每一个细节:肌肉纤维的纹理,微微搏动的微小血管……完美。剥离得堪称艺术,除了拿走皮肤,没有造成任何多余的伤害,甚至没怎么伤及动脉。这需要何等精湛到恐怖的技术?外科医生?解剖学家?

一个名字突然闪过我的脑海:“收藏家”马尔科姆。

一个圈内流传的、半真半假的传说。一个极度富有、品位“独特”的超级富豪,据说他对顶级窃贼本身比对他们偷来的东西更感兴趣。传言说他喜欢“收藏”贼王的标志——一次完美的犯罪计划,一件标志性的工具,或者……某种更私人的东西。

我的血冷了下去。如果是他……但这仅仅是猜测。我不能确定。

疼痛和失血让我一阵阵眩晕。我关掉水,用肘部撞开镜柜,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各种药品。我需要止血,需要镇痛,需要包扎。但我看着那些瓶瓶罐罐和绷带,第一次感到彻底的无力。我怎么打开它们?我怎么涂抹药膏?我怎么缠绕绷带?

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成了对我此刻处境的残酷提醒。

最终,我只能狼狈地用牙齿撕开无菌敷料的包装,用下巴和手腕协作,将大块的止血棉按在双手上,然后再用嘴咬着绷带的一端,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艰难地、一圈一圈地将它们缠绕起来。白色的纱布很快被殷红浸透。整个过程笨拙、漫长,充满了挫败和屈辱。

做完这一切,我几乎虚脱,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喘息。汗水浸透了我的睡衣。

不行。不能待在这里。这里不再安全。那个能神不知鬼不觉潜入我视若禁脔的巢穴、对我做出这种事的人,随时可能再次出现。下一次,也许剥掉的就不只是手上的皮了。

我必须离开。必须处理掉这双手。必须找出是谁干的!

我挣扎着回到卧室,避开视线不去看那染血的床单和依旧躺在床头柜上的那张纸条。我用小臂和牙齿协作,打开衣柜最深处的暗格,里面是我早已准备好的“应急包”——多个不同身份的护照、几叠不连号的旧钞、一把没有序列号的9mm手枪,以及一些基础的医疗用品。但现在,医疗用品显得如此可笑。

我把东西扫进一个黑色的双肩包。换上一身不起眼的深色运动服,戴上兜帽。看着自己包扎得像两个白色棒槌的手,我犹豫了一下,翻出一双最宽松的薄羊皮手套,用尽各种办法,忍受着极致的痛苦,才勉强将它们套在外面。血很快渗了出来,在深色的皮革上留下更深的污迹。

疼痛几乎让我晕厥,但我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我没有从正门离开。那里可能有任何东西在等着我。我走向客厅那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尚未完全苏醒的城市,天际线泛着灰蓝的晨光。

我按下窗框边一个隐蔽的按钮。一扇原本看似完全密封的窗户无声地滑开,冰冷的晨风立刻灌了进来,吹动我的兜帽。

外面是光滑的玻璃幕墙,向下望去,车辆如同细小的甲虫。但我设计这里时,就留好了这条路。一条几乎看不见的、仅供一人通过的检修通道,通向隔壁楼的平台。

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最后一次回望这个我经营多年的、自以为绝对安全的巢穴。然后,我用缠满绷带的手腕钩住门外一个特制的钩环,身体灵活地翻了出去,融入了都市黎明前的灰色阴影之中。

穿行在逐渐苏醒的城市街道上,我感觉自己像一道格格不入的幽灵。每一个擦肩而过的行人,似乎都向我投来探究的目光。每一次手套下传来的抽痛,都在尖叫着提醒我自身的残缺和暴露。兜帽拉得很低,但我依然觉得全世界都能看穿我,看到我那双被剥皮的手,看到我灵魂深处的惊惶。

我不能去医院,不能去找任何正规的渠道。对方既然能做到这一步,必然监控着所有可能的地方。

我需要一个地方藏身,需要处理伤口,需要工具,需要信息。

我想起了“老鬼”。一个在地下世界经营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家伙,开着一家看起来随时要倒闭的二手电子产品店,背地里却什么都做,从洗钱到提供安全屋,只要付得起价钱。最重要的是,他嘴巴严,而且只认钱,不站任何一边。我过去和他打过几次交道,买过一些定制的小玩意儿。

他的店在城南,一个鱼龙混杂、城市规划早已遗忘的角落。

我绕了无数圈子,换乘了不同的公共交通,最后才步行钻进那条散发着霉味和尿骚味的小巷。“老鬼电子维修”的破烂招牌在晨光中忽明忽暗。

我用肩膀顶开脏兮兮的玻璃门,门上的铃铛发出嘶哑的响声。店里堆满了各种废弃的电路板和电器外壳,空气里弥漫着焊锡和灰尘的味道。

老鬼从一堆破烂显示器后面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厚得像啤酒瓶底的老花镜,瞥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摆弄手里的一个主板,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随便看,明码标价。”

店里没有别人。我走到柜台前,压低声音:“鬼叔,是我。”

他再次抬头,这次仔细地看了看我藏在兜帽下的脸,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细微的了然,但很快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状态。他放下主板,慢悠悠地擦着手:“哟,稀客。这次要什么?最新的信号屏蔽器?还是能骗过虹膜扫描的隐形眼镜?”

我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将戴着皮革手套的双手抬起来,放在脏兮兮的玻璃柜台上。深色的皮革上,血迹已经干涸发黑,但依旧刺眼。

老鬼的目光落在我的手上,动作顿住了。他脸上的皱纹像是凝固了一般。

“看来这次不是来买东西的。”他慢吞吞地说,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需要一个干净的地方,一些……外科处理。”我的声音干涩沙哑,“还有信息。”

老鬼沉默地看了我几秒,然后缓缓站起身,走到门口,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拉下了卷帘门。

内部的工作间比外面看起来稍微整洁一些,但依旧堆满了各种仪器和工具。一盏无影灯被拉亮,惨白的光线聚焦在手术托盘上。

我小心翼翼地、忍受着撕裂般的疼痛,脱掉了外面的皮手套,然后是里面已经被血和组织液浸透的绷带和敷料。

当那双彻底失去皮肤的手完全暴露在无影灯下时,连老鬼这样见惯了地下世界各种阴暗勾当的老江湖,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老天爷……”他喃喃自语,“这是……谁干的?”

“这就是我要付钱买的信息之一。”我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额头上全是冷汗。

老鬼戴上无菌手套和口罩,凑近了仔细检查,他的动作变得异常谨慎和专业。“完美的剥离术……干净利落。用的是激光还是超高精度的水刀?或者……某种新型的酶解技术?这技术……没见过。顶尖水准。绝对的专业人士,设备也是顶级的。”

他一边低声分析,一边开始用生理盐水小心翼翼地清洗创面,然后涂上特制的药膏,重新进行专业的包扎。他的手法异常老道,远比我自己胡乱包扎的效果好得多,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专业人士……”我重复着这个词,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马尔科姆的影子又一次浮现。

“不止。”老鬼包扎好我的右手,开始处理左手,“看这创面边缘,对方不只是在剥皮,他妈的简直像是在……收割。目的性极强,只取走了包含指纹的表皮和真皮表层,对皮下组织和功能性结构秋毫无犯。这不是刑讯,不是惩罚,这是……”

“采集。”我接过了他的话,感觉浑身发冷。

老鬼动作一顿,看了我一眼,缓缓点头:“对。采集。像摘一朵花,割一株草。他要的不是你的手废掉,他要的,就是你的指纹本身。最完整、最鲜活、生物活性最高的……指纹样本。”

“要这个做什么?”我追问,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几个可怕的猜想。

“能干的事多了。”老鬼冷笑一声,继续包扎,“最高安全级别的生物识别锁,某些黑市上的定制基因或身份交易,或者……纯粹就是个变态的收藏癖,想要世界上最好的贼的‘签名’。”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尤其是你这种,‘无影神偷’的指纹……这玩意儿本身,就是无价之宝。尤其是对某些人来说。”

“比如?”

“比如,那些被你光顾过,损失最惨重,又最要面子的主。”老鬼掰着手指头,“东南亚的桑托斯将军,丢了那批血钻后差点被政敌搞下台;华尔街那只‘秃鹫’卡迈克尔,你把他那个藏着所有黑账本的‘古董’保险箱整个端了;还有……欧洲那个古老的黑道家族,罗莎里尼,他们传承了几个世纪的那顶宝石冠冕……”

每一个名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我的心上。这些人,任何一个都有足够的动机和能力,用最残忍的方式来报复我。

“但桑托斯喜欢用重火力,卡迈克尔更擅长金融陷阱和律师团,罗莎里尼家族……他们的清理方式通常是灌进水泥柱沉海。”我分析着,试图找出最可能的一个,“这种精细的、带着炫耀技术力的手法……不像他们的风格。”

“那就剩下那些‘品味独特’的收藏家了。”老鬼包扎完毕,开始收拾器械,“最近黑市暗网里,有几个求购‘特殊技能生物样本’的委托,开价高得离谱,但要求也极其苛刻。其中一份,特别指名道姓,要求‘无影神偷’的活性指纹膜,要求完整性和生物活性必须达到移植或高精度复刻标准。委托人的代号……好像叫‘弥诺陶洛斯’。”

弥诺陶洛斯。希腊神话里牛头人身的怪物,被困在迷宫中。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个名字,我隐约有点印象,似乎与某个极其隐秘的超级富豪有关联。

“能查到更多吗?这个弥诺陶洛斯?”我急切地问。

老鬼摇摇头,洗着手:“这种级别的委托,中间经过了多少层加密和转手?我能看到这点边角料,已经是极限了。对方滴水不漏。而且……”

他关掉水龙头,转过身,表情严肃地看着我:“小子,你给我多少钱,我也得劝你一句。能做出这种事,能发出这种委托的主,不是你一个人能碰的。他这次拿了你的指纹,下次呢?他既然能摸到你床上一次,就能摸到第二次。你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拿上我给你的东西,彻底消失,越远越好,祈祷他对你失去兴趣。”彻底消失?带着这样一双手?永远活在恐惧和疼痛里?像个被剪了爪牙的老虎,苟延残喘?

不。

十年的巅峰,我早已习惯了掌控。这种被剥夺、被戏弄、被当成物品一样“采集”的屈辱,像毒火一样烧灼着我的内脏。

我看向自己被包扎好的双手,白色的纱布下,依旧隐隐作痛。

逃不掉自己的指纹?

那我就去面对它。找到那个拿走了它的人,连同我失去的一切,亲手拿回来。

“鬼叔,”我声音平静下来,却带着一丝冰冷的铁锈味,“钱不是问题。给我弄两把合用的‘手’,要快。还有,关于‘弥诺陶洛斯’,任何一点可能的线索,我都要。”

老鬼看着我眼中的火焰,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走向他那些更深的柜子。

“就知道劝不住你们这些疯子。”他嘟囔着,“等着。”

他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两个看起来像是某种特殊金属和聚合物构成的、结构精密的黑色哑光手套式装置,内部似乎布满了极其细微的传感线和促动器。 “实验室流出来的原型品,神经操控界面,力反馈模拟,理论上能让你像正常人一样活动,甚至……保留一部分你原来的‘手感’。但它是直接读取你的神经信号,会放大痛觉。而且,电量有限,长时间使用可能会对你未愈合的创面造成永久性损伤。”老鬼将它们递给我,眼神复杂,“穿上它,你就是真的‘无影’了。但也可能,离鬼真正不远了。”

我没有任何犹豫,伸出包扎好的双手。

老鬼帮我将这两个冰冷的机械装置小心翼翼地套上,启动。一阵细微的嗡鸣声后,剧烈的、被放大的刺痛感瞬间冲上我的大脑,让我眼前一黑,几乎呕吐出来。但我死死咬住牙关,忍耐着。

几分钟后,刺痛感稍缓,我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那两只黑色的、毫无生命感的机械手,随着我的意念,僵硬地、但确实地做出了抓握的动作。

它们很沉,很冷,像是戴上了一副钢铁的镣铐。

但同时,一种久违的、掌控的力量感,微弱地回来了。

“谢谢,鬼叔。”我活动着陌生的新“手”,适应着那无时无刻不在的尖锐痛楚,“钱老规矩。”

“活着再来付账吧。”老鬼挥挥手,重新拉起了卷帘门,外面的光涌了进来,照亮了无数飞舞的灰尘。

我背起包,将兜帽拉得更低,走进了光里。

那双冰冷的机械手隐藏在运动服宽大的袖口里,每一步迈出,都带来新的痛苦。

但也点燃了新的火焰。

弥诺陶洛斯。迷宫中的怪物。

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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