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颈间密码一

黎明的陨落

我专偷富豪家的保险箱,每次得手后都会留下一个黑色蝴蝶结作为标记。 最后一次行动,我潜入一栋山顶别墅,却发现目标保险箱早已大开。 里面只有一张纸条:「等你很久了,蝴蝶先生。」 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我转身看见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 他微笑着说:「不是你要找的我,而是我找你——帮我偷走我自己的记忆。」 老人揭开双腿的毯子,露出我从未见过的精密机械机关。 「这里面藏着我最危险的发明,而钥匙,就在你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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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是天然的白噪音,哗啦一片,冲刷着山间公路,也淹没了其他一切杂音。雨刮器在眼前有规律地左右摆动,刮开扇形的水幕,短暂地露出前方湿滑漆黑的路面和两侧鬼影般摇曳的树丛。车速不快,车灯像两柄迟钝的刀,勉强剖开这浓稠的雨夜。

车里只有我,和着低沉流淌的古典乐——一首德彪西的《月光》,钢琴音符颗粒分明,冷清又带着点不合时宜的优雅,与窗外的狂暴形成诡异对比。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方向盘,节奏与雨刮器同步。导航早已关闭,路线烂熟于心。山顶,那栋孤悬于外的别墅,是我的目的地。

“蝴蝶先生”的目的地。

副驾驶座上扔着一个深黑色的工具包,扁平的,硬壳,里面每一样东西都有其专属的凹槽,安静,整齐,冰冷。像手术器械,等待着一场精准的解剖。旁边,随意丢着几个揉皱的快餐纸袋,一股冷掉的油脂味混合着车内的皮革气息,并不好闻,但真实。这是我生活的两面,精致的掠夺,和粗糙的日常。

盘山路拐过一个急弯,视线豁然开朗。山下城市的灯火在雨幕中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海,遥远,虚幻,与己无关。而那栋别墅,就在更高处的黑暗中显现出轮廓,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只有几点零星的、似乎是长明灯的光点,在雨丝中微弱闪烁。

接近目标前五百米,我熄了火,关掉车灯,让车子凭借惯性无声滑入路旁一条被杂草半掩的废弃岔道。引擎的低鸣消失,雨声瞬间放大,占据了全部听觉。寂静裹挟着冰冷的湿气钻进车厢。

没有立即下车。静坐了三分钟,五分钟,倾听。只有雨,打在树叶、泥土、车顶。没有引擎声,没有狗吠,没有警报器的细微蜂鸣。空气里只有植物和雨水的气息,没有烟味,没有人的味道。

很好。

推开车门,冷风裹着雨星立刻扑进来,打在脸上,细微的刺痛。抓起工具包,反手关上车门,锁死。动作轻而快,融入这片自然的嘈杂。沿着路肩的阴影行走,湿透的草叶刮过裤腿。防水外套的摩擦声窸窣作响,被雨声完美覆盖。

别墅的铁艺大门在望,电子锁,摄像头懒洋洋地转动着,红点闪烁。但我来的方向,是它的视觉盲区,也是它倚仗的天然峭壁一侧。悬崖风更大,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打开工具包,取出吸盘和特制的凝胶绳索,检查。指尖传来熟悉的、微凉的触感。

吸附,测试承重,身体悬空,贴着湿滑冰冷的岩壁向下荡去。雨水流进眼睛,涩痛。几个精准的摆动,落脚点早已在之前的侦察中铭记于心——一处狭窄的装饰檐口。像壁虎一样贴墙移动,避开下方那个理论上应该存在的、但此刻显然关闭了的运动传感器。富豪们的通病,过于依赖技术,总以为悬崖是天堑,却忘了技术会有盲点,会故障,而天堑,可以被跨越。

一扇通风百叶窗,螺丝被无声拧下,内层滤网被划开。通道狭窄,勉强容身,带着灰尘和金属的冰冷气味。匍匐向内,工具包拖在身后。黑暗,绝对的黑暗,只有前方隐约透来一丝微弱的光感。

计算着距离,估摸着应该到了书房或者主卧的下方。指尖触摸到格栅的边缘,冰凉。屏息,透过缝隙向外看。

黑暗。模糊的家具轮廓。空气里有种尘埃堆积的味道,还有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奇异香气,像是某种昂贵的檀香,但又不太一样。

轻轻推开格栅,声音被雨声掩盖。落地,翻滚,消解冲力。蹲伏,再次静止,像融入房间的阴影一样倾听。

只有雨点敲打玻璃窗的声响,密集而持续。还有……某种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周期性低鸣?像是某种大型服务器机箱的运行声,但更低沉,更……生物感一些。可能是某种高级的恒温恒湿系统。这屋里古董大概不少。

夜视仪拉下眼前,世界瞬间蒙上幽绿的滤镜。房间很大,是书房。顶天立地的书架,巨大的实木书桌,皮革沙发。装饰奢华却冰冷,缺乏人气。目光快速扫过几个常见的隐藏点:壁画背后、书架隔层、地板暗格……没有。最终,锁定在嵌入一整面书墙深处的合金保险箱。灰黑色,哑光表面,品牌是顶级的梅隆蒂,最新型号,指纹、虹膜、三重密码加密,理论上无法暴力开启。

嘴角无声地勾了一下。理论,是留给守法公民和失败者的。

工具包再次打开。激光干涉仪测量锁具位置,微声电钻在特定点位上打孔,比针灸还精细。注入特制的导电凝胶,连接携带的微型电脑,屏幕上数据流疯狂滚落。破解程序是我自己写的,针对这类标榜“无敌”的系统,总能找到它们逻辑上的缝隙。这过程像一场沉默的舞蹈,手指翻飞,心神极度专注,外界的一切,包括那持续的背景低鸣,都渐渐远去。

时间流逝,雨声未歇。屏幕上终于跳绿色的“GRANTED”(授权通过)。

一声几乎低不可闻的气密泄压声。保险箱门弹开了一条细缝。

成了。蝴蝶先生又一次优雅地得手。

从包里取出那个东西——黑色的缎面蝴蝶结,边缘熨烫得极其平整,没有任何商标或特征。我的名片。每次都得留下,仪式感,也是……挑衅?或许吧。

用戴着特制手套的手指,拈着它,准备放入保险箱内那预期的、塞满债券珠宝或机密文件的空间里。

动作顿住了。

幽绿的视野中,保险箱内部空空如也。

不是清理过的空,而是……一种彻底的空洞。内壁是某种暗沉的金属色,没有任何隔板,没有任何物品。只有最深处,躺着一张对折的白色纸条。普通的打印纸,在一片精密冰冷的金属中,显得格外突兀和……廉价。

心脏猛地一缩,敲打在肋骨上,声音大得几乎要压过窗外的雨。不对劲。肾上腺素瞬间飙升,取代了之前的从容。空气似乎都凝滞了,那背景的低鸣声仿佛也消失了,只剩下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奔流声。

手指迟疑了一下,还是伸了进去,拈出了那张纸。展开。

上面是打印的宋体字,清晰,冰冷:

「等你很久了,蝴蝶先生。」

血液似乎瞬间冻住。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陷阱?!

几乎在同一时刻,身后,房间深处,传来了清晰而平稳的——脚步声。

嗒。嗒。嗒。

不是保安急促有力的奔跑,不是好奇仆人的蹑手蹑脚。那是一种缓慢的、带着某种金属质感规律触地的声音,稳定得令人心悸。伴随着极其细微的、机械运转的嗡鸣。

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危险。猛地转身,工具包里的电击器滑入掌心,拇指抵在开关上,电流蓄势待发。

夜视仪的幽绿视野里,一个身影从书房连接另一片黑暗区域的门廊阴影中缓缓移出。

不是预想中的私人护卫队。

是一张轮椅。古老的、实木打造的轮椅,巨大的轮毂甚至能看到木质的纹理。椅上坐着一个人,裹着厚厚的深色毛毯,毯子一直盖到腰部以上。看上去异常瘦削,微弱的光线下,面容苍老,布满了深刻的皱纹,但一双眼睛,在夜视仪的绿色调里,竟显得异常清晰,甚至……锐利。没有老年人的浑浊。

他停在那里,隔着近二十米的距离,安静地看着我。那规律的脚步声,原来是他轮椅的轮子压过昂贵木地板的声音。

空气死寂。只有雨声永恒地敲打。

他先开口了,声音出乎意料的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温和,像是对一位期待已久的访客打招呼,穿透雨幕和距离,清晰地传入我耳中。

“东西拿到了?”

我握紧电击器,喉咙发干,没有回答。大脑疯狂运转,评估,计算逃跑路线,但身体却僵在原地,被这极致的诡异钉住了。

他似乎并不期待我的回答,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在那张苍老的脸上展开,显得既疲惫,又洞悉一切。

“别紧张,蝴蝶先生。不是你要找的我,”他顿了顿,那双眼睛似乎能看穿夜视仪,直接看进我的瞳孔深处,“而是我找你。”

找我?这个名字,这个只有极少数内部调查人员才知道的代号。

“帮我一个忙。”他继续说,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谈论天气,“帮我偷走我自己的记忆。”

荒谬感如同冰水浇头。偷走……记忆?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我瞳孔骤缩的动作。他枯瘦的手抓住盖在腿上的厚重毛毯,缓缓地,将它掀了开来,褪至脚踝。

露出的,不是人类衰老干瘪的双腿。

那是……我无法形容的构造。金属,绝对是某种暗哑无光的特殊合金,构成了大腿和小腿的基本框架,但其中嵌入的,是无数细密如神经纤维的亮蓝色光路,如同活物般明灭闪烁;精密复杂的微型液压杆如同肌腱般交错;关节处是层层叠叠的陶瓷轴承结构,发出几乎无法听见的、高频的微鸣。这绝非现代医疗科技所能造就的义肢,它看起来……更像是某种强大的外骨骼,或者,某种武器系统的基座?冰冷,强大,非人,与他衰老的上半身形成惊心动魄的对比。

那机械双腿就那样安静地承载着他,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我的呼吸彻底停滞了。掌心的电击器变得无比可笑。

他抬起那双手,依然是属于老人的、布满斑点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放在那非人的机械大腿上,姿态近乎爱抚。

“这里面,”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混合着憎厌、骄傲,以及深深的疲惫,“藏着我最危险的发明。我无法摆脱它,除非……”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锁定我,那锐利几乎要刺穿我。

“除非用那把唯一的钥匙。”

他微微前倾身体,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睛,精准地落在我的脖子上——隔着高领的户外抓绒衣,落在我始终贴身佩戴、从未示人的那个挂坠上。

“钥匙,就在你脖子上。”

我的手下意识地猛地抬起,死死捂住了胸口。隔着衣物,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小小金属挂坠的轮廓,它贴着我狂跳的心脏,此刻烫得像一块烙铁。

它一直都在。从我记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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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的金属贴着我锁骨下方的皮肤,那点冰冷几乎要灼伤我。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下,又一下,沉重得像是要撞碎胸骨。耳朵里嗡嗡作响,窗外的雨声、房间里那诡异的低鸣,似乎都退到了极远的地方,被我自己血液奔流的咆哮淹没。

他知道了。他不仅知道蝴蝶先生今晚会来,他还知道……这个。这个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只晓得它从我拥有记忆起就挂在我脖子上的东西。

工具包从我无力的手中滑落,“咚”一声闷响砸在厚地毯上,没引起任何反应。电击器还攥在手里,汗湿滑腻,但我已经忘了它的存在。我的全部感官,都死死钉在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以及他身下那非人的、闪烁着幽蓝微光的机械造物上。

“你……”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是谁?”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愚蠢的问题。暴露了内心的惊骇和慌乱。在这种局面下,谁先开口,谁往往就落了下风。可我控制不住。这感觉太糟了,就像你精心排练了无数次的话剧,拉开帷幕却发现舞台、对手、剧本全都变了,而你像个蹩脚的小丑,站在聚光灯下手足无措。

老人,不,他不再是那个简单的“目标老人”了。他微微歪了下头,那双在幽绿视野里过分清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是怜悯的神色。

“一个本该被遗忘的人。”他的声音依旧平稳,那股子洞悉一切的味道让我头皮发麻。“而你,孩子,你脖子上的那个小玩意儿,是唯一还能打开那段遗忘的钥匙。”

孩子?他叫我孩子?

我的手指收紧,几乎要嵌进胸口的皮肉里,隔着布料死死攥住那枚挂坠。它形状古怪,像一截断裂的锯齿,又像某种抽象的飞鸟,冰凉的边角硌着掌心。它是什么?它到底***是什么?!童年时孤儿院嬷嬷粗暴的清洗,少年时在街头泥地里摸爬滚打,无数次危机四伏的行动,我从未让它离过身。它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执着,一个我自己都无法解释的烙印。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告诉我这把“钥匙”能打开他最危险的发明?

“我不明白。”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压抑的颤抖,“你想要什么?这玩意儿……它只是……”它只是什么?我连它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它不只是‘什么’。”他打断我,语气里没有不耐烦,只有一种沉重的笃定。“那是‘湮灭之锁’的密钥。而我腿上这东西,”他枯瘦的手指轻轻敲了敲那冰冷的机械结构,发出轻微的“叩叩”声,“是‘潘多拉’。或者说,它最核心的一部分。”

潘多拉。湮灭之锁。名字听起来像是从中古科幻小说里蹦出来的。荒谬感再次袭来,却冰冷刺骨,让人笑不出来。

“它很危险,”他继续说着,目光掠过那机械双腿,眼神复杂至极,像在看一件举世无双的艺术品,又像在看一条缠缚自己一生的毒蛇。“危险到……我必须把它锁起来,把钥匙扔得越远越好。扔到一个……连我自己都找不到的地方。”

他的视线重新回到我脸上,那锐利几乎能剥开我的皮肤,看到我骨骼深处的不安和迷惑。

“我花了很长时间,用了很多方法,才确保它再也无法被开启。直到最近,一些……迹象表明,我的‘潘多拉’似乎并不像我以为的那么安分。它需要被彻底终结。而终结,需要钥匙。”

我的后背渗出冷汗,紧紧贴着湿透的速干衣,一片冰凉。迹象?不安分?这玩意儿是活的吗?

“所以你就找我?”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种荒谬的愤怒,“找一个贼来帮你……销毁它?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怎么知道我有这个?”蝴蝶先生的骄傲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我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每一步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

他又露出了那种疲惫而洞悉的微笑。“蝴蝶先生喜欢挑战最坚固的保险箱,不是么?而且,总有那么几个人,记得‘工匠’霍夫曼最得意的作品风格,哪怕它被伪装成一个不起眼的挂坠。找到你,只是时间和对既往线索的耐心复盘问题。至于今晚……”他摊了摊那双苍老的手,一个微小的动作,“我只是觉得,这场雨很适合一场久别重逢的戏码。所以,我为你打开了方便之门。那些你轻松避开的传感器,有一半是我提前关闭的。”

我感到一阵窒息。所有的技术自信,所有的精心策划,原来都在别人的剧本里。我像个自以为是的傻瓜,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进了别人设好的舞台中央。

“如果我不答应呢?”我咬着牙,试图找回一丝主动权,尽管我知道这问题多么无力。电击器?对付不了这诡异的机械和他背后可能存在的力量。逃跑?他既然能放我进来,就能困住我。

老人,霍夫曼,静静地看着我。房间里那持续的低鸣声似乎微微提高了一个音调。他机械双腿上的蓝色光路流动的速度仿佛加快了一丝。

“你会答应的,孩子。”他的语气没有任何威胁的意味,反而带着一种奇怪的笃定,甚至是一丝……诱惑。“因为你和我一样,都对‘锁’背后的东西有着无法抑制的好奇。不是吗?否则你不会成为蝴蝶先生。你破解它们,不仅仅为了里面的财富,更为了那种‘打开’的瞬间,那种窥见秘密的快感。”

他的话像一根毒针,精准地刺入我内心最隐秘的角落。他说对了。财富是诱因,是成功的标尺,但真正让我沉迷的,是破解的过程,是打开那一刻的征服感。而现在,一个远超任何保险箱的巨大秘密,一个牵扯到我自身来历的谜团,就摆在我面前。

“而且,”他缓缓地补充道,目光落在我紧捂着的胸口,“你难道就从来不好奇,为什么你会戴着它?谁给你戴上的?你的过去,真的就像你被告知的那样,始于那家孤儿院门口冰冷的石阶吗?”

我的呼吸猛地一窒。孤儿院……他连这个都知道?

冰冷的恐惧沿着脊椎爬升,但与此同时,另一种滚烫的、名为“求知”的欲望,也在疯狂燃烧。他在给我下饵,一个我明知危险却无法拒绝的饵。

我死死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每一道皱纹里找出欺诈的痕迹,但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和疲惫。他的手依然轻轻放在那机械腿上,蓝色的光流在他指尖下明灭,像是在呼吸。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小了一些。哗啦啦的喧嚣变成了淅淅沥沥的絮语。

寂静在书房里蔓延。只有那低鸣,还有我震耳欲聋的心跳。

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捂着胸口的手。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僵硬麻木。

目光从霍夫曼的脸上,移到他身下那精密、非人的机械造物上,再移回他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睛。

喉咙干得发痛,我咽了一下,几乎能听到摩擦的声响。

“……怎么偷?”

声音嘶哑,陌生得不像我自己。

霍夫曼的脸上,那抹疲惫的微笑加深了。像是终于等到了期待已久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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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偷?”

三个字,嘶哑地挤出喉咙,像生锈的齿轮被强行转动。吐出这句话,仿佛抽空了我胸腔里所有的空气,一种虚脱感攫住四肢,但大脑却异常亢奋,疯狂燃烧着。妥协了。跳进了深渊。为了一个答案,一个关于我自己的答案。

霍夫曼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那不是胜利的炫耀,而是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感,混合着极其细微的、近乎慈祥的意味?这感觉让我极度不适。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那双枯瘦得能看到淡蓝色血管的手,操控着轮椅扶手上的某个隐藏界面。轮椅发出一声几乎低不可闻的充能般的嗡鸣,平稳地向我滑近。那机械双腿上的幽蓝光路随着移动微微起伏流转,像拥有自己的生命。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脊背抵住了冰冷坚硬的保险箱门。无处可退。

他在离我三米远的地方停下。这个距离,我能更清晰地看到他那张脸。皱纹如同刀刻,深重地记录着岁月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消耗,但皮肤却异样地紧绷,缺乏自然老化的松弛感。还有他的手,那微微的颤抖,似乎并非完全来自衰老。

“很简单,蝴蝶先生。”他开口,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惊扰这雨夜书房里某种无形的平衡。“对你这样的高手来说,尤其简单。你需要破解的,只是最后一道锁。”

他抬起一根颤抖的手指,指向那非人的机械双腿,精确地指向大腿外侧一个几乎与周围合金融为一体的区域。那里看起来光滑无比,只有极细微的接缝勾勒出一个巴掌大的菱形区域。

“接口在那里。物理隔绝,独立供能,无法远程接入,抗干扰设计到足以在核磁共振仪核心工作。”他语气平淡地列举着,像在介绍一件寻常物事的参数,“任何试图暴力破解、错误密钥、或者非授权接触的行为,都会立刻触发……”

他顿了顿,那双深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冰冷的蓝光,映着他造物的幽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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