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晚，你没事吧？”他担忧地问。
我摇了摇头，撑着桌子，缓缓坐下。
手心，一片冰凉的冷汗。
“我没事。”
我只是没想到。
分手见人品。
肖战的人品，竟是如此的不堪。
而我，竟然为这样一个人，蹉跎了五年。
温然扶着我的那只手，温热、干燥，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我深吸一口气，从那场尖锐的对峙中，慢慢找回自己的呼吸。
“他会签吗？”温然低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我看着桌上那杯肖战没喝完的冰美式，水汽在杯壁上凝成水珠，缓缓滑落，像一道冰冷的泪痕。
“他会的。”
我无比笃定。
因为那份协议，不是商业考量，而是他递给自己的，唯一一根能再次接近我的绳索。
哪怕那根绳索，绑着的是他引以为傲的自尊。
果不其然。
第二天一早，我的邮箱里就收到了一份扫描文件。
正是我们拟定的那份《风险豁免协议》。
在甲方签名处，是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肖战。
笔锋凌厉，力透纸背，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狠劲。
温然看着那签名，眉头紧锁：“他这是疯了。”
“为了折腾你，不惜毁掉一个几十万的项目。”
我把邮件存了档，神色平静。
“不。”
“他不是为了折腾我。”
“他是为了告诉我，他有的是钱和时间，可以陪我耗下去。”
“他以为，我还在乎。”
可惜，他想错了。
施工队进场那天，我和温然都在现场。
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老旧木头的味道。
我们正和工头确认墙体的拆改方案，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书店门口。
车门打开，肖战从车上下来。
他今天没戴眼镜，换了一身休闲的黑衣黑裤，少了几分商人的精明，多了几分凌厉的压迫感。
他像巡视自己领地的狮子，踱步进来。
工人们的嘈杂声，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没理会任何人，径直走到一面即将被粉刷的墙壁前，伸出修长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敲了敲。
“这面墙，颜色不对。”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工头一脸为难地看向我。
我拿着色卡走过去，公式化地开口：“肖先生，这是您在邮件里亲自确认的‘高级灰’，色号是N7030-4。”
肖战侧过头看我，阳光从他身后的破洞窗户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现在觉得，它太浅了。”
“我要更深的。”
“深到……像黑夜。”
他说话时，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像是在说墙，又像是在说别的什么。
我心里冷笑一声。
“可以。”
我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和笔。
“肖先生，根据协议，您在施工过程中对已确认方案的任何修改，所产生的材料费、人工费、以及工期延误的损失，都由您方承担。”
“我现在就为您计算费用，请您签字确认后，我们立刻让工人改。”
我低着头，手指在计算器上飞快按动，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肖战的呼吸，明显重了几分。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把“钱”算得这么清楚。
在他眼里，我从来都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甚至有些不屑于谈钱的林晚。
“怎么？”我抬起头，迎上他复杂的目光，“肖先生对费用有异议？”
他死死地盯着我，过了几秒，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签。”
整个上午，肖战就没离开过。
他像个监工，一会儿说这里的水管走向不合理，一会儿又说那里的电线排布有隐患。
每一个问题，都提得莫名其妙，毫无道理。
而我，就跟在他身后，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他提要求，我算钱。
他提问题，我报价。
温然看不下去，把我拉到一边，低声说：“他就是故意的。”
“我来应付他，你去休息一下。”
我摇了摇头。
“不行。”
“温然哥，这是我的战争。”
我必须亲自打赢。
中午，温然给大家订了盒饭。
他把其中一份递给我，又拧开一瓶水。
“先吃点东西，你脸色很难看。”
我刚要伸手去接，一只手却从旁边伸过来，截走了我面前的盒饭。
是肖战。
他看都没看饭盒里的菜，直接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就吃这个？”
他皱着眉，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张诚，”他朝门口喊了一声，“去把‘静安阁’的菜送过来。”
静安阁，本市最贵的一家私房菜馆。
我以前为了给他订一次生日宴，要提前三个月预约。
工人们面面相觑，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温然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肖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员工，吃什么，还轮不到您来指手画脚。”
肖战终于正眼看向温然，眼神冰冷，带着刺骨的敌意。
“你的员工？”
他冷笑一声，目光转向我。
“林晚，你告诉他。”
“你是谁的？”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底那偏执的、疯狂的占有欲。
我忽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
我拿起温然手里的那瓶水，拧开，平静地喝了一口。
然后，我看向肖战，一字一句，清晰得如同宣判。
“肖先生。”
“我是我自己的。”
“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对工头说：“大家休息二十分钟，然后继续开工。”
我的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能感觉到，那道几乎要将我后背烧穿的视线。
愤怒，不甘，还有一丝……破碎。
他以为他买下了书店，就能买回我们的过去。
他以为他用钱砸出的囚笼，就能让我重新变回他的金丝雀。
可他不懂。
飞出笼子的鸟，是永远不会再回头的。
因为她见过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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