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是本能地，肩膀猛地一缩，像是被那冰冷的视线烫伤一般，迅速从达达利亚温暖而充满安全感的臂弯里挣脱出来。
心脏在胸腔里骤然失控地加速跳动，猛烈地撞击着肋骨，发出几乎震耳欲聋的“咚咚”声响，震得我耳膜发麻。
“怎么了？”
达达利亚的手还尴尬地悬在半空，掌心似乎还残留着我肩头的温度。
他湛蓝的眼睛里写满了纯粹的困惑，像一只被主人莫名呵斥了的、茫然又委屈的大型犬，
“皮耶罗大人？”他歪了歪头，语气里带着点不解的抗辩，
“凌星可是我亲自挑选的搭档！她完全凭自己通过了试炼，而且她真的很……”
“啪嗒。”
那根冰蓝色的发带，恰在此时彻底落入甲板上一小片反着光的积水里，细微的声响却清晰地打断达达利亚未竟的话语。
皮耶罗的目光跟着那抹刺眼的蓝色沉了下去。
乌木面具完美地遮挡了他所有的表情，但那微微抿紧的、缺乏血色的唇线，似乎几不可察地勾起了一个极淡、几乎不存在弧度，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怀疑是否是光影开的玩笑。
“公子，”他忽然转变了话题，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刚才那冰冷的制止从未发生，
“记得提醒「女士」，她期待已久的那批来自枫丹的新茶……再不去取，就要彻底凉了。”
说完，他蓦然转身，厚重的黑色披风下摆随着利落的动作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边缘扫过我裸露的脚踝皮肤，带来一阵短暂却刺骨的寒意。
海风仿佛听懂了他话语中隐晦的逐客令，突然变得猛烈起来，
呼啸着掀起我单薄的裙摆，布料紧紧贴在小腿上，带来一阵凉意。
达达利亚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捡起那根浸了冷水、变得有些沉重的发带，用手指仔细拂去上面沾染的水珠和细微的灰尘。
他的指尖再次擦过我手腕上那圈青紫色的淤痕，这一次，他的动作放得极其轻柔，带着一种与他性格不符的小心翼翼。
“他今天真是怪怪的。”
他低声嘟囔着，像是在对我解释，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他仔细地将那根依旧湿漉漉、触感冰凉的丝带重新缠绕回我的发间，笨拙地试图系成一个好看的结。
微糙的、带着明显剑茧的指腹在不经意间，一次次蹭过我敏感耳垂与颈侧的皮肤，带来一阵阵无法忽视的、细微的战栗。
“不过别担心，”
他总算系好，双手转而用力地按在我的肩膀上，低下头，蓝眼睛像是最纯净的宝石，认真地注视着我，试图传递一种坚定的安慰，
“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我保证——”
“嘘！”
我猛地抬手，冰凉的手指下意识地捂住了他温暖的嘴唇，阻止了他未尽的话语。
因为就在这一刻，我全身的神经都骤然绷紧——
我清晰地听到，刚刚皮耶罗离开的船舱阴影方向，传来一声极其细微、却绝不该出现在那位永远一丝不苟的统括官身上的——
金属物品落地的清脆声响。
我和达达利亚同时猛地转头望去。
只见皮耶罗似乎正欲弯腰去捡拾掉落在甲板上的怀表。
那枚看似古老沉重的银质怀表表盖因撞击而弹开，清晰地露出了夹层内里一张微微泛黄的老照片。
月光与灯光交织，足够让我们看清：
照片上，一个穿着精致稻妻传统服饰的银发少女正站在一棵绚烂盛放的樱花树下，巧笑嫣然，眼眸弯成美好的月牙。
而最令人心悸、几乎让我血液瞬间冻结的是——她那头与我别无二致的银白色长发间，赫然系着一根与我此刻头上一模一样的、冰蓝色的发带！
那抹蓝色，在陈旧的照片上，依旧刺眼。
“统括官大人，您的东西掉了。”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几乎是凭着生存本能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挤出来的。
皮耶罗弯腰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极其缓慢地、维持着一种惊人的从容直起身。
他并没有立刻去捡那枚近在咫尺的怀表，而是先抬起眼，目光穿透面具，沉沉地落在我脸上，那眼神深邃得令人窒息，仿佛能将人的灵魂看穿。
我僵硬地、如同提线木偶般走上前，弯下腰，指尖微颤地拾起那枚冰冷沉重的怀表。
古老的金属链条滑过掌心，冰凉地硌着皮肤，仿佛带着某种不详的预兆。
我将怀表递还给他，目光却如同被钉死，无法从那张小小的照片上移开。
照片里，樱花花瓣如同细腻的粉雪般簌簌落在少女的银发上，那景象……诡异地与我今晨梳妆时，看着镜中自己银白发丝间滑落那根断发的情景，重重叠叠在一起。
“手抖什么？”
他接过怀表，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但他那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拇指却极其缓慢地、反复摩挲着银质表盖边缘一道深刻的刻痕。
那刻痕的形状奇异，像是一朵被战火熏烤灼伤、边缘卷曲焦黑的樱花，
而在花瓣原本细腻的纹路里，甚至还嵌着些许暗红色的、如同干涸凝固的血迹般的锈迹，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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