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吝啬地洒在废弃仓库斑驳的地面上。霍雨浩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约定的角落。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陈腐木头的气息，寂静得能听到自己压抑的心跳。

他刚从史莱克学院出来，怀里揣着那份刚刚从海神阁会议中探知到的、关于学院近期对邪魂师势力动向的评估报告副本。纸张的边缘硌着他的胸口，带来一种沉甸甸的、冰冷的触感，仿佛烙铁般灼烧着他的良知。每一次传递情报，都像是在亲手将自己过往的信仰和骄傲一片片剥落。

脚步声，轻得几乎不存在，却清晰地在他身后响起。霍雨浩没有回头，身体却本能地绷紧。那股阴冷却熟悉的气息已经将他笼罩，无需确认，来者只能是钟离乌。

“我的圣子，你总是这么准时。”钟离乌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缓步走到霍雨浩面前，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和深邃的眉眼。

霍雨浩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从怀中取出那份折叠整齐的报告，递了过去。他的动作有些僵硬，指尖微微发凉。

钟离乌没有立刻去接，他的目光落在霍雨浩的脸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兴趣？仿佛在欣赏一件正在被精心雕琢的艺术品。他伸出手，却不是去拿报告，而是轻轻拂开了霍雨浩额前被夜风吹乱的一缕碎发。冰凉的指尖擦过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霍雨浩猛地偏开头，避开了那过于亲昵的触碰，声音带着压抑的冷硬：“你要的东西。”

钟离乌低笑一声，终于接过了报告。他并未急着查看内容，而是随意地捏在指间，目光依旧锁在霍雨浩身上。“看来，史莱克最近很紧张？他们察觉到什么了？”他的语气带着玩味，像是在谈论一场有趣的游戏。

“他们加强了警戒，对可疑区域的排查力度加大。这份报告……是他们对圣灵教近期活动范围的推测。”霍雨浩的声音平板无波，像是在复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钟离乌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的情绪让他感到危险和……一丝莫名的烦躁。

“哦？”钟离乌挑了挑眉，似乎对史莱克的反应并不意外，甚至有些满意。“做得好，雨浩。”他忽然上前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本就不远的距离。霍雨浩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混合着冷冽与某种神秘香料的气息。

“你……”霍雨浩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钟离乌抬手按住了肩膀。那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别动。”钟离乌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他的手指顺着霍雨浩的肩膀滑下，轻轻整理了一下他因为匆忙赶来而略显凌乱的衣领。动作细致而专注，如同在打理一件珍贵的所有物。

霍雨浩僵在原地。这突如其来的、近乎温柔的举动让他措手不及。他憎恨钟离乌的触碰，憎恨这种被掌控的感觉，但身体却在对方指尖划过颈侧时，产生了一种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羞于承认的松懈感。仿佛紧绷的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你看起来有些疲惫。”钟离乌的指尖停留在霍雨浩的锁骨上方，感受着皮肤下微微搏动的血脉，那是共生契约最直观的连接点。“史莱克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给你的压力很大？”

霍雨浩抿紧了唇，没有回答。疲惫？何止是疲惫。是灵魂被撕裂的痛苦，是日夜煎熬的负罪感。但这些，他怎么可能对眼前这个人说？

“记住，雨浩，”钟离乌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你不再需要背负那些无谓的责任和枷锁。在我这里，你只需要做你自己。无论是光明，还是……黑暗。”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霍雨浩颈侧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酥麻。“你的挣扎，你的痛苦，你的所有……我都看在眼里。但最终，你会发现，只有在我身边，你才能获得真正的安宁。”

霍雨浩的心猛地一跳。做自己？真正的安宁？这些话语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耳朵，试图瓦解他最后的防线。他猛地挥开钟离乌的手，后退一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够了！情报已经给你了，我该走了。”

钟离乌并未阻拦，只是看着他抗拒的姿态，嘴角的笑意更深，带着一种了然和掌控一切的从容。“当然，我的圣子。你随时可以走。”他扬了扬手中的报告，“不过，下次见面，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更多……关于你自己的事。比如，你最近在修炼上遇到的瓶颈？或者，你内心深处……真正渴望的是什么？”

霍雨浩瞳孔微缩。钟离乌的话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隐秘的角落。自从精神之海被隔绝，他的修炼确实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那种力量增长停滞、与魂灵失去联系的孤独感日夜啃噬着他。而他真正渴望的……是自由？是解脱？还是……某种连他自己都不敢深究的、对强大力量的归属感？

他不敢再停留，更不敢去深究钟离乌话语背后的深意。他几乎是有些狼狈地转身，身影迅速融入仓库外的黑暗之中，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钟离乌站在原地，目送着那个仓皇逃离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捻着那份来自史莱克的情报。月光照亮了他半边脸庞，那上面不再是戏谑或冰冷，而是一种近乎贪婪的期待和势在必得的决心。

“挣扎吧，反抗吧，我的雨浩……”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你越是抗拒，就越证明你已经开始动摇。那份依赖的种子已经种下，总有一天，它会破土而出，缠绕住你的心，让你再也无法离开我的身边。毕竟……”他的指尖轻轻按在自己的心口，感受着契约另一端传来的、属于霍雨浩的、混乱而激烈的心跳，“我们的生命早已相连，你的痛苦，你的迷茫，你的……渴望，我都感同身受。你终将明白，只有我，才是你唯一的归宿。”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报告，随手将它收进袖中。史莱克的情报固然重要，但此刻，他更享受的是驯服这只骄傲小兽的过程。霍雨浩的每一次挣扎，每一次被迫的顺从，每一次眼中闪过的迷茫和动摇，都让他感到无比的愉悦。这并非控制，而是引导，是让霍雨浩在痛苦和迷茫中，最终心甘情愿地走向他，爱上他。

钟离乌的身影也悄然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仓库里弥漫的尘埃和冰冷的月光。而远去的霍雨浩，心绪却比来时更加纷乱。钟离乌的话语，那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触碰，还有那句关于“渴望”的询问，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他用力甩头，试图驱散这些念头，但内心深处，某种被强行压抑的东西，似乎正悄然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