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贝师兄凝重的声音如同惊雷，在霍雨浩混乱的思绪中炸响。海神阁紧急会议！圣灵教的重要线索！幕后黑手！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砸在他的心上。他猛地从藏经阁冰冷的地面站起，动作仓促得甚至带倒了旁边几本古籍。他手忙脚乱地将它们扶起塞回书架，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钟离乌刚刚离去时那意味深长的话语——“期待你的下一次报告”——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脖颈。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指尖的颤抖却无法抑制。他迅速整理好仪容，抹去脸上残留的冷汗和……那被钟离乌指尖擦拭过的、令人心慌意乱的触感，快步冲出藏经阁，朝着海神阁的方向疾奔而去。
海神阁内，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玄老端坐主位，苍老的面容上笼罩着一层寒霜。贝贝、和菜头、徐三石、江楠楠等内院核心弟子分列两侧，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严肃和愤怒。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霍雨浩悄无声息地进入，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在靠近末尾的位置坐下。他能感觉到贝贝师兄投来关切的一瞥，但他不敢回应，只是微微垂着头，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低垂的眼帘之后。
“人都到齐了。”玄老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就在半个时辰前，我们安插在星罗帝国边境的暗哨，传回了一条至关重要的情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玄老身上。
“袭击那些村庄的，并非普通的邪魂师散兵游勇。”玄老的眼神锐利如刀，“根据暗哨拼死传回的影像魂导器记录，袭击者虽然手段残忍，但行动统一，训练有素，并且……他们身上都带有一种特殊的标记。”
玄老抬手，一道魂力光芒投射在会议桌中央，形成一幅模糊但特征鲜明的影像：一个扭曲的、仿佛由无数痛苦灵魂缠绕而成的荆棘环，荆棘环中央，隐约可见一只紧闭的、流淌着血泪的眼睛。
“泣血荆棘之眼！”贝贝失声低呼，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这是……圣灵教‘痛苦主教’麾下直属部队的标志！”
“痛苦主教？”徐三石眉头紧锁，“那个传闻中喜欢收集生灵痛苦，以此修炼的疯子？”
“没错。”玄老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而且，根据影像中残留的魂力波动分析，其中至少有一名魂斗罗级别的强者带队。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并非劫掠财物，而是……制造恐慌，收集某种……‘痛苦能量’。”
霍雨浩的心猛地一沉。痛苦主教！钟离乌麾下最疯狂的几个主教之一！那些村庄的惨状瞬间在他脑海中浮现，无辜者的哀嚎仿佛就在耳边。一股强烈的愤怒和恶心感涌上喉咙，他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当场失态。这就是钟离乌口中“低阶邪魂师才热衷的把戏”？不，这分明是他默许甚至纵容的暴行！为了那所谓的“更宏大、更有趣”的目标？
“圣灵教此举，已经彻底践踏了大陆的底线！”玄老猛地一拍桌子，声音中蕴含着雷霆之怒，“他们这是在向整个大陆宣战！史莱克学院，绝不能坐视不理！”
“玄老，我们该怎么办？”和菜头沉声问道，眼中燃烧着战意。
“特别行动队即刻出发！”玄老斩钉截铁地下令，“由贝贝带队，成员包括和菜头、徐三石、江楠楠、萧萧、王冬儿！目标：追踪这支‘痛苦主教’的直属部队，查明他们的真正意图和据点位置！必要时，予以歼灭！”
被点到名字的几人立刻起身，齐声应道：“是！”
霍雨浩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们都要去！去面对圣灵教最疯狂的爪牙！他几乎能想象到那支队伍将会遭遇何等凶险！
“玄老！”霍雨浩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我……我也申请加入行动队！”他不能让他们独自去冒险！哪怕只是作为侦察兵，他也要和他们在一起！
然而，玄老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深沉的考量，缓缓摇了摇头：“雨浩，你的心情我理解。但这次行动风险极高，你目前的状态……”玄老顿了顿，没有明说，但意思不言而喻。霍雨浩近期魂力波动异常，精神萎靡，学院高层都看在眼里，只当他是修炼遇到了瓶颈或者因之前的事情心力交瘁。“你需要留在学院，稳定自身。而且，你的灵眸武魂在后方进行全局信息分析和支援，同样至关重要。”
霍雨浩张了张嘴，还想争取，但看到玄老不容置疑的眼神，以及伙伴们投来的、带着理解与安慰的目光，他最终还是颓然地闭上了嘴。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更深的自责将他淹没。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伙伴们去赴险，而自己……却要成为那个在背后，将他们的行踪和计划，传递给敌人的叛徒！
会议很快结束，行动队成员立刻去做出发前的最后准备。霍雨浩失魂落魄地走出海神阁，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得他浑身冰凉。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又来到了海神湖畔。湖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他该怎么办？将行动队的详细情报，尤其是贝贝师兄他们的具体行踪和任务目标，传递给钟离乌？那无异于亲手将他们推入火坑！痛苦主教的疯狂，他再清楚不过！可是……不传递？契约的反噬，那种深入灵魂的剧痛，他还能承受几次？钟离乌的“惩罚”，又会是什么？更重要的是……钟离乌在藏经阁的话语，关于契约是“桥梁”，关于死灵圣法神需要“理解黑暗”才能突破瓶颈的蛊惑，如同跗骨之蛆，在他脑海中盘旋。
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痛苦不堪之际，那股熟悉的、阴冷却带着奇异安抚感的气息，再次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侧。
“看来，史莱克的动作很快。”钟离乌的声音在寂静的湖边响起，带着一丝意料之中的慵懒。他走到霍雨浩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目光投向深邃的湖面。“特别行动队？目标是……我那位喜欢收集痛苦的部下？”
霍雨浩身体僵硬，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钟离乌轻笑一声，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态度。“痛苦那家伙，行事是张扬了些。不过，他的‘痛苦结晶’对某些仪式的准备，确实很有帮助。”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仿佛那些被折磨致死的生命只是无关紧要的材料。
霍雨浩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质问的冲动。
“愤怒了？我的圣子。”钟离乌侧过头，月光照亮了他半边俊美的侧脸，也照亮了他眼中那抹洞悉一切的幽光。“为了那些……与你无关的蝼蚁？”
“他们不是蝼蚁！”霍雨浩低吼出声，声音沙哑而压抑。
“哦？”钟离乌挑眉，似乎觉得很有趣。“那么，在你心里，是那些蝼蚁重要，还是即将踏上危险旅程的……你的师兄师姐，还有那位……王冬儿姑娘更重要呢？”他精准地戳中了霍雨浩最深的软肋。
霍雨浩浑身一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猛地转头，死死瞪着钟离乌，眼中充满了血丝和刻骨的恨意：“你……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钟离乌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抬起霍雨浩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他的动作看似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告诉我，行动队的详细计划。出发时间，路线，人员构成，任务目标……所有细节。”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如同恶魔的低语，“只要你告诉我，我可以保证，你的那些伙伴，会平安无事地完成他们的‘调查’任务。痛苦那边，我会约束他，不会让你的朋友们……受到不必要的伤害。”他刻意加重了“不必要”三个字，其中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霍雨浩的呼吸变得无比急促。钟离乌的承诺如同裹着蜜糖的毒药。告诉他，伙伴们或许能暂时安全，但他将成为彻头彻尾的叛徒，亲手将伙伴们的情报交给敌人。不告诉他，伙伴们将直面圣灵教最疯狂的部队，生死难料，而他……也将承受契约的反噬和钟离乌未知的怒火。
选择背叛伙伴，还是选择让他们陷入险境？这根本就是无解的难题！
“我……”霍雨浩的嘴唇颤抖着，声音破碎不堪。他看着钟离乌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面映照出自己狼狈而绝望的影子。契约的连接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他甚至能感受到钟离乌平静表面下那掌控一切的从容，以及……一丝对他此刻挣扎的、近乎愉悦的欣赏。
“你在害怕？”钟离乌的指尖缓缓下滑，抚过霍雨浩剧烈起伏的胸膛，最后停留在他的心口位置。那里，是契约烙印最深的地方。“害怕背叛的代价？还是害怕……承认你其实已经开始依赖这份连接带给你的……指引和力量？”
他的话语像一把钥匙，再次撬动了霍雨浩内心的某个角落。在藏经阁，钟离乌的魂力梳理确实缓解了他的痛苦；契约的连接，虽然带来耻辱，却也让他对钟离乌的存在和力量有了更深层次的感知……这种扭曲的“帮助”，正在潜移默化地侵蚀他的意志。
“告诉我，雨浩。”钟离乌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他的额头轻轻抵上霍雨浩的额头，冰冷的触感让霍雨浩浑身一颤。“做出选择。是为了你那虚无缥缈的正义感，让你的伙伴们去送死？还是……为了他们的安全，向我展现你的忠诚和……信任？”
信任？霍雨浩心中一片冰冷荒芜。他怎么可能信任这个魔鬼？可是……伙伴们的安危……
在极致的痛苦和挣扎中，在钟离乌那混合着威胁与诡异安抚的气息笼罩下，霍雨浩残存的理智防线，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他闭上眼睛，两行滚烫的泪水无声滑落，滴落在钟离乌冰冷的手背上。
“……我说。”他的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带着无尽的疲惫和绝望的妥协。
他缓缓开口，声音干涩而平板，将特别行动队的所有细节——贝贝的带队，成员名单，预计出发时间，规划的调查路线，以及“追踪并查明痛苦主教部队意图”的核心任务目标——一字一句，清晰地复述出来。每说出一个字，都像是在自己的心上剜下一块肉。
钟离乌静静地听着，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近乎温柔的弧度。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去霍雨浩脸上的泪痕，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琉璃。“很好，我的雨浩。你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
他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泪水的温热。“放心，你的伙伴们会很安全。至于你……”他的目光落在霍雨浩苍白而脆弱的脸上，带着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占有欲，“今晚做得很好。现在，你需要休息。”
说完，他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般，悄然消失。
湖边再次只剩下霍雨浩一人。他颓然跪倒在地，双手深深插入冰冷的泥土中，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无法控制地颤抖。他背叛了！他亲手出卖了最信任他的伙伴！巨大的负罪感和自我厌恶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几乎要将他溺毙。
然而，在这极致的痛苦深渊中，契约的另一端，钟离乌离去时传递来的那一丝……近乎“满意”和“安抚”的情绪波动，却像一根微弱的稻草，让他在溺亡的边缘，感受到了一丝诡异的、扭曲的“安心”。仿佛他的背叛，真的能换来伙伴们的平安。
这种认知，让他感到更加绝望和……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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