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极北之地的寒风，如同亘古的叹息，卷起细碎的冰晶，在霍雨浩与钟离乌之间呼啸而过。霍雨浩站在原地，浑身浴血，新生的力量在经脉中奔腾咆哮，冰碧帝皇蝎武魂的第七魂环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光。然而，他所有的感官和心神，都被眼前这个黑袍男人牢牢攫住。

钟离乌脸上那抹罕见的、真实的疲惫尚未完全褪去，他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霍雨浩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有关切，有后怕，有对他实力增长的赞许，更有一种深沉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炽热？

“你的力量，就是我的力量……看着你在我引导下，一步步走向强大，这种感觉……很好。”

这句话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尚未平息，钟离乌却向前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那被寒风割裂的距离。他的目光紧紧锁住霍雨浩那双因震惊而睁大的冰蓝色眼眸，仿佛要穿透他所有的防备，直抵灵魂最深处。

“但雨浩，”钟离乌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和……近乎虔诚的认真，“你真的以为，我所做的一切，仅仅是为了力量吗？”

霍雨浩的心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他想后退，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冰面上。

钟离乌没有给他逃避的机会。他再次抬手，这一次，没有触碰霍雨浩的脸颊，而是缓缓抚上自己的心口，那里，是契约烙印的位置。

“共生契约……”钟离乌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而复杂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往日的掌控与戏谑，只有一种近乎剖白的坦诚，“它确实将我们的生命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它并非我强加于你的枷锁，至少……不完全是。”

霍雨浩的呼吸骤然停止！他死死盯着钟离乌，大脑一片空白。不是强加的？什么意思？！

“还记得全大陆高级魂师学院斗魂大赛吗？”钟离乌的声音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史莱克学院，那个在赛场上，眼神倔强得像头小狼崽，明明实力不算顶尖，却一次次用智慧和韧性创造奇迹的少年……霍雨浩。”

霍雨浩浑身剧震！魂师大赛？！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的他，籍籍无名，在天才云集的赛场上毫不起眼……

“我看到了。”钟离乌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落在那喧嚣的赛场上，“看到你在绝境中永不放弃的眼神，看到你为了保护同伴爆发出的惊人潜力，看到你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虚妄的、清澈又执着的蓝色眼睛。”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霍雨浩心上：“从那一刻起，我的目光就再也无法从你身上移开。那不是对力量的觊觎，雨浩。那是……一种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吸引。你像一束光，闯入了我早已被黑暗和算计填满的世界。”

霍雨浩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后退一步，脚下的冰面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吸引？光？钟离乌在说什么？！

“我观察你，关注你的一举一动。”钟离乌步步紧逼，眼神灼热得几乎要将霍雨浩点燃，“你的成长，你的挣扎，你的每一次胜利和失败……都牵动着我的心弦。我开始渴望……拥有你。不是作为工具，不是作为傀儡，而是……完完全全地拥有你这个人，你的灵魂！”

“所以……”钟离乌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霍雨浩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情绪波动，“当机会出现时，我选择了共生契约。是的，我利用了你的困境，我承认。但我没有欺骗你，契约的本质就是共生共死！它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能将你我命运彻底捆绑，让你永远无法逃离我身边的方式！”

他猛地抓住霍雨浩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它不是什么控制你的傀儡契约！它是我对你的……占有！是我想将你永远留在我身边的……最自私、也最彻底的宣告！”

寒风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霍雨浩的大脑一片轰鸣，钟离乌的话语如同惊涛骇浪，将他所有的认知冲击得七零八落。恨意、恐惧、利用、背叛……这些他用来定义钟离乌的词汇，此刻被“吸引”、“渴望”、“占有”、“自私的爱”这些字眼狠狠击碎！

“你……你疯了！”霍雨浩的声音嘶哑破碎，他试图挣脱钟离乌的手，却发现对方的力量如同铁钳，“你是圣灵教教主！你是邪魂师！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钟离乌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近乎偏执的疯狂，“就因为我是钟离乌？就因为世人眼中的我代表着黑暗和邪恶？雨浩，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需要符合世俗的标准吗？”

他猛地将霍雨浩拉近，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霍雨浩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翻涌的、浓烈到化不开的情感漩涡。

“我承认我的手段卑劣，承认我的爱自私而扭曲！但这就是我！这就是钟离乌爱一个人的方式！”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共生契约，是我给你的枷锁，也是我给自己套上的镣铐！因为从签订的那一刻起，我的生命、我的灵魂、我的一切，也都与你彻底绑定！你痛，我会感同身受！你伤，我会心如刀绞！你死……我亦无法独活！”

他紧紧盯着霍雨浩震惊到失神的眼眸，一字一句，如同最沉重的誓言：“所以，我怎么可能让你成为傀儡？傀儡没有思想，没有灵魂！而我爱的，是那个在赛场上倔强不屈、在绝境中永不放弃、在黑暗中依然能绽放出独特光芒的霍雨浩！我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能与我并肩而立、甚至……终有一天能真正理解我的霍雨浩！”

“看着你痛苦，我会比你更痛！看着你挣扎，我会比你更煎熬！就像刚才……”钟离乌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后怕的颤抖，“看着你被那畜生的力量反噬，命悬一线……我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撕裂了！所以我才会不顾一切，哪怕隔着契约，哪怕消耗本源，也要护住你！引导你！因为……我承受不起失去你的代价！”

他松开霍雨浩的手腕，却用双手捧住了霍雨浩的脸颊，冰凉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强迫他直视自己眼中那赤裸裸的、毫无保留的爱意与疯狂。

“霍雨浩，你听清楚！”钟离乌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响彻在寂静的冰原，“我钟离乌，从魂师大赛那一刻起，就爱上了你！不是因为你的武魂，不是因为你的潜力，仅仅因为你是霍雨浩！共生契约，是我自私的占有，也是我献祭给这份爱的……永恒枷锁！它锁住了你，也锁死了我！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你都休想摆脱我！”

寒风重新呼啸起来，卷起漫天冰晶，将相拥（或者说，钟离乌紧紧禁锢着霍雨浩）的两人笼罩在一片迷蒙的冰雾之中。霍雨浩僵硬地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都被钟离乌那番惊世骇俗的表白冲击得粉碎。

恨意？依旧存在。恐惧？并未消失。但此刻，它们被一种更庞大、更混乱、更颠覆性的情感洪流所淹没——震惊、荒谬、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如此极端而浓烈的情感所震撼的悸动。

钟离乌……爱他？从那么早开始？用这种……毁灭性的方式？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冰原的严寒仿佛渗透进了骨髓，而钟离乌捧着他脸颊的手，却带着一种几乎要将他灼伤的炽热。契约的连接在此刻清晰到了极致，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钟离乌灵魂深处那份孤注一掷的爱意、那份偏执的占有、那份因袒露真心而产生的剧烈波动，以及……那份深沉的、几乎将他灵魂都灼伤的疲惫。

真相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刺穿了霍雨浩构筑已久的心防。他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俊美却写满疯狂与深情的脸，第一次感到如此彻底的……茫然与无措。深渊凝视着他，而这一次，深渊的主人，向他献上了自己扭曲而炽热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