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像一抹浅金色的纱,轻柔地铺在地板上。霍雨浩侧躺在床上,耳朵微微竖起,像是等待猎物的捕手。他的呼吸平稳,却带着一丝刻意的警觉。唐舞的脚步声几乎细不可闻,像是踩在云端上,只有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偶尔钻进耳朵。那声音轻得像羽毛划过空气,却让霍雨浩的心莫名安定。
这天早上,他故意比平时早醒了一些。闭着眼睛,他听见门被推开的微响,“咔哒”一声,轻得像风拂过窗棂。接着是窗帘被拉开的声音,布料的滑动与阳光渗入房间的动静融为一体,仿佛连空气都被唤醒了。“今天想喝豆浆。”他的声音沙哑,像是被夜晚的冷雾浸透了一样,说完自己却愣了一下。
唐舞的动作停顿了一瞬,像是被突然打断的钟摆。霍雨浩心里有些忐忑,以往那些佣人听到这种要求,不是抱怨“太麻烦”,就是冷哼着拒绝,甚至还会当面嘀咕几句。可唐舞没出声,只是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触感短暂却清晰,像是无声的回答。随后,脚步声轻飘飘地朝厨房的方向去了。
洗漱完后,霍雨浩走进餐厅,空气里已经弥漫着一股熟悉的香气。是豆浆的味道,但和外面卖的那种甜腻腻的豆浆不同,这款带着一点豆子的清腥,还加了些许盐,像是小时候在外婆家喝过的味道。他端起勺子舀了一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熨帖得让他眼眶微微发热。
“你会磨豆浆?”他的声音有些迟疑,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惊讶。唐舞没有回应,只是递过来一碟刚炸好的油条,细条状的,炸得金黄酥脆,却不带一点油腻。霍雨浩夹起一根咬了一口,外皮脆生生地发出“嘎吱”一声,内里的柔软却让人觉得舒心。他想起自己从没对任何人说起过这些偏好——他讨厌粗胖的油条,喜欢加了盐的豆浆,甚至连妈妈都不曾知道。
“你怎么……”他想问出口,却又把话硬生生咽了回去。问了又如何?对方是个哑巴,就算知道些什么,也没办法告诉他。他低下头,默默吃完了早餐,屋子里只剩下咀嚼和吞咽的声音。
下午的时候,霍雨浩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念头。“我想出去。”他说这话时,声音低得像是一片羽毛落在地上。唐舞很快走过来,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像是在确认他的决心。霍雨浩点点头,“嗯,去花园。”
花园并不算大,但假山、石阶、月季花丛交错其间,枝桠上的刺密密匝匝。他曾在这里发脾气,随手抓起东西就往外扔,砸坏了好几株月季。而现在,唐舞牵起了他的手腕,力道轻得刚刚好,指腹微微粗糙,像是写满了岁月的痕迹。
每一步落下前,唐舞都会先让他脚尖触地试探;遇到台阶时,他会轻轻捏一下霍雨浩的手腕,提醒他抬脚;经过月季花丛时,他会稍微偏向外侧,避开那些尖锐的刺。霍雨浩感受到脚下从坚硬的石板路变成柔软的草坪,嗅到空气中不同的花香。某一刻,他闻到了一股甜而不腻的气息,“这是栀子花?”他问。
唐舞轻哼了一声,像是一缕极淡的风拂过耳畔。霍雨浩猛地顿住脚步,“你不是哑巴?”他转过身,空洞的视线朝着唐舞的方向“望”去。唐舞的手僵了一下,指尖迅速离开他的手臂,退后半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烦躁的情绪涌上来,霍雨浩转身要往回走。但唐舞的手又抓住了他的手腕,这次的力道比刚才重了些,像是在挽留。霍雨浩停下脚步,沉默了片刻。他感觉到唐舞的指尖重新搭上他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字。“对不起。我……只是不太会说话。”
笔画潦草,带着些许慌乱。霍雨浩的心忽然软了下来,他想到这段时间以来,唐舞的细致与温柔,那份无声的默契。“没关系。”他的声音缓和了些,“继续走吧。”
唐舞似乎松了口气,再次牵起他的手腕,动作比之前更加自然。阳光洒在他们肩头,暖洋洋的,风中夹杂着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鸟鸣。霍雨浩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碰到了唐舞的手指。对方没有躲开,掌心的温度依旧温热。
冰层,在这一刻,真的开始松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