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赖

距离那次伸手被躲已经过去三天，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微妙。唐舞还是像以前一样照顾他，递水时会先让他的手碰到杯沿，读盲文时指尖的力道依旧轻柔，只是不再主动碰他的手腕，走路时也会刻意保持半步的距离。

霍雨浩嘴上不说，心里却像堵了块棉花。他后悔那天的冲动，明知道唐舞性子内敛，还非要去碰那层看不见的防线。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忍不住在意——唐舞为什么躲？是觉得他这个瞎子碰一下都嫌脏，还是有什么不能被看见的秘密？这种纠结在一场暴雨夜里，彻底绷断了。

窗外的雷声炸得震天响，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噼里啪啦的，像有人拿着锤子在外面猛敲。霍雨浩缩在沙发角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从小就怕打雷。小时候每次下暴雨，妈妈都会抱着他坐在沙发上，给他讲故事，直到他睡着。可现在，妈妈不在身边，黑暗里只有震耳欲聋的雷声，像要把整个世界都劈开。

“轰隆隆——”又一声巨雷炸响，霍雨浩吓得猛地捂住耳朵，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身边的沙发陷下去一小块。

唐舞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身上带着外面的湿气，却意外地让人安心。他没说话，只是把一件带着皂角香的外套披在了霍雨浩肩上，毛茸茸的内衬蹭过皮肤，暖得像个小太阳。

霍雨浩没动，任由那股暖意慢慢渗进冰凉的皮肤里。雷声又响了，他下意识地往旁边缩了缩，手肘不小心碰到了唐舞的胳膊。对方的身体僵了一下，却没躲开。

一股莫名的勇气涌上来，霍雨浩伸出手，摸索着抓住了唐舞的胳膊。他能感觉到唐舞的肌肉瞬间绷紧了，却没有推开他。

那截胳膊很结实，隔着薄薄的衬衫，能摸到温热的皮肤和下面轻微的肌肉线条，还有稳定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像在给他打节拍。

“别……别离开。”霍雨浩的声音带着哭腔，像个耍赖的孩子。

唐舞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那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护身符，瞬间驱散了大半的恐惧。霍雨浩得寸进尺地往他身边靠了靠，直到肩膀抵着肩膀，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雨水和阳光的味道，才觉得那颗狂跳的心慢慢稳了下来。

他闭上眼睛，听着身边人的呼吸声，还有那隔着衬衫传来的心跳声，雷声好像真的变小了，雨声也变成了温柔的背景音。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头一歪，靠在了唐舞的颈窝。

第二天醒来时，霍雨浩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唐舞已经不在了。但颈窝处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的体温，鼻尖也萦绕着那股淡淡的皂角香。他坐起身，摸着自己发烫的耳根，心里像揣了只兔子，砰砰直跳。

他想起昨晚自己抓着唐舞胳膊不放的样子，想起自己靠在他颈窝睡着的画面，脸上忍不住泛起热意。这种感觉很陌生，像春天里突然冒出的嫩芽，带着点慌张，又带着点隐秘的欢喜。

他知道自己对唐舞的依赖，已经超出了主仆的界限。早餐时，唐舞把粥递给他，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像触电般缩了回去。

霍雨浩抬起头，朝着他的方向“望”去，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他的慌乱。

“昨天……谢谢。”霍雨浩低声说。唐舞没回应，只是转身去拿咸菜，耳根却悄悄红了。霍雨浩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也许，保持这样的距离，也不错。至少，他不用再一个人面对这片黑暗。

至少，身边有一个愿意在暴雨夜里，安静陪着他的人。他低头喝着粥，心里那片松动的冰层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