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有的心动

入夏后的第一个闷热午后，霍雨浩坐在花园中的藤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本盲文诗集。

唐舞在给他扇扇子，竹制扇骨摇出的风带着草木清香，拂过皮肤时凉丝丝的，刚好驱散黏腻的暑气。扇风的动作很轻，幅度均匀得像钟摆，连扇面扫过空气的声音都带着规律的节奏。

霍雨浩听着这声音，心里像被浸在温水里，软得发涨。他忽然想起昨晚的事。

半夜他渴醒，摸索着想下床，脚刚落地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踉跄着往前扑——预想中的疼痛没传来，倒是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是唐舞。大概是担心他夜里出事，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他能闻到对方身上的皂角香，感受到胸膛有力的心跳，还有环在他腰间的手臂，不算用力，却稳得让人安心。

当时他脑子一片空白，直到唐舞轻轻推开他，递来温水，他才摸着发烫的耳根逃回床上，一整夜没睡安稳。

“唐舞，”霍雨浩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哑，“给我读首诗吧。”扇子停了停，随即递来一只温热的手。

霍雨浩把自己的手放上去，指尖立刻感受到对方的指尖在掌心游走——这是他们独特的“读诗”方式，用指尖写字，比盲文更私密，也更让人心慌。

“‘月光落在你肩头时，我数过你的睫毛’……”指尖划过掌心的触感很轻，像羽毛搔过，痒意顺着神经爬上来，直窜到心口。霍雨浩的呼吸乱了半拍，尤其当“睫毛”两个字落在掌心时，他忍不住想象唐舞的睫毛该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又长又密，垂下来时能遮住眼里的情绪。

他忽然抓住那只还在写字的手。唐舞的手猛地一颤，像受惊的蝶，想抽回却被攥得更紧。

“唐舞，”霍雨浩的声音很低，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沙哑，“我……”他想说什么？说自己好像喜欢上他了？说哪怕看不见，也想每天都这样跟他待在一起？可话到嘴边，却被喉咙里的燥热堵得说不出来。

唐舞用力挣了一下，这次霍雨浩没再拦。那只手抽回时带起一阵风，拂过他的脸颊，像一声慌乱的叹息。

接着是快步离开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明显的仓促，连门被带上时都比平时重了半分。房间里只剩下藤椅轻微的晃动声。

霍雨浩摊开手心，那里还残留着唐舞指尖的温度，和几个没写完的字的痕迹。他低头笑了笑，有点苦涩，又有点甜蜜。

原来心动是这种感觉，像被投入石子的小湖，明明想平静，却忍不住荡起圈圈涟漪。傍晚唐舞来送晚餐时，两人都没说话。霍雨浩能感觉到对方在刻意保持距离，递碗时只让他碰到边缘，放下东西就转身要走。

“等等。”霍雨浩叫住他。唐舞停下脚步，没回头。“外面好像要放烟花，”霍雨浩望着窗外的方向，其实什么也看不见，“陪我听听？”今天是周末，隔壁公园据说有烟花表演。以前他从不屑于看这些，觉得吵闹，可现在，却想找个借口留他多待一会儿。

唐舞沉默了几秒，轻轻“嗯”了一声。两人并肩坐在窗边的藤椅上，中间隔着一拳的距离。起初只有蝉鸣和晚风，后来远处传来“咻”的一声，接着是“嘭”的巨响，绚烂的光透过窗帘缝隙涌进来，虽然短暂，却在霍雨浩眼底投下一片朦胧的亮影。

一朵，两朵，三朵……烟花接二连三地炸开，声音震耳，却奇异地不让人烦躁。霍雨浩侧过头，朝着唐舞的方向。他能感觉到烟花的光映在对方脸上，忽明忽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气息，比烟花更让人安心。

“唐舞，”他忽然说，“我好像……”话音被又一声烟花炸响盖过。唐舞转过头，似乎在问他说什么。四目相对的瞬间，霍雨浩忽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虽然他看不见唐舞的眼睛，但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像被烟花点亮的星辰，亮得让他心慌。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轻轻扣住了对方的后颈，微微用力。唐舞的身体僵住了，却没躲。距离在一点点缩短，霍雨浩能闻到他呼吸里的薄荷味，能感受到他微颤的睫毛扫过自己的脸颊。

在又一朵烟花炸开的瞬间，他低下头，轻轻吻了上去。是很轻的一个吻，像羽毛落在唇上，带着点试探，还有点孤注一掷的勇气。

唐舞的唇很软，带着点微凉的温度。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烟花的声音，晚风的声音，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两人骤然加快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