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霍雨浩的声音像被水泡透的棉线,又沉又哑,撞在寂静的房间里,发出嗡嗡的回响。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擂鼓似的,震得耳膜发疼,却盖不过对面那道身影骤然变乱的呼吸。
王冬(唐舞)没动,也没试图挣脱。被抓住的手腕还维持着被攥紧的姿势,冰凉的指尖微微颤抖,像寒风里的枯叶。
霍雨浩松开攥着他肩膀的手,却没放掉他的手腕,力道松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他往前走了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得极近,能闻到对方呼吸里混着的、属于草莓蛋糕的甜香,和他记忆里王冬身上的味道慢慢重合— — 那是王冬每次打完球,总爱买的草莓味运动饮料的气息。
“说话。” 霍雨浩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委屈,“你不是哑巴,王冬,我知道你会说话。”
他想起唐舞那个极轻的 “嗯”,想起他偶尔在厨房发出的、刻意放轻的咳嗽声,想起暴雨夜里那声带着安抚意味的气音… … 原来不是 “不太会说话”,是不愿在他面前开口,不愿让他认出那把刻在记忆里的声音。
王冬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有了声音。那声音很涩,像砂纸磨过木头,和霍雨浩记忆里少年清亮的嗓音不同,却又能清晰地辨认出那独有的语调:“… …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听到这声 “你”,霍雨浩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了一下,疼得他眼眶发热。
就是这个声音,小时候抢他零食时会拖着长调说 “霍雨浩你真小气”,考试考不过他时会咬着牙说 “下次一定超过你”,高考前红着眼眶吼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 …
“生日卡片。” 霍雨浩的声音发颤,“你的盲文,还有这个疤… … 王冬,除了你,谁还能把我的习惯记得这么清楚?谁还知道我外婆做的咸豆浆?谁还… … ”
谁还会在他失明后,用这种笨拙的方式留在他身边?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因为喉咙已经被哽咽堵住了。
王冬沉默了。被戳破身份后,他反而不再紧绷,只是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看不清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挣开霍雨浩的手,后退半步,拉开了一点距离。“我不是故意要骗你。”
王冬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一种卸下伪装后的坦诚,“那天在医院门口,我看到你被抬出来,脸白得像纸… …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那天的画面,声音低了些:“我想进去看你,可你爸妈说你不想见任何人。
后来听说你脾气变得很坏,赶走了所有佣人,我… … ”
“你就装成哑巴来笑话我?” 霍雨浩猛地打断他,语气里带着刺,“看我这个曾经的 ‘对手’变成瞎子,是不是很得意?”
“不是的!” 王冬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急怒,“我从来没那么想过!”他往前走了一步,眼眶泛红,看向霍雨浩的眼神里全是委屈和急切,像小时候被冤枉偷了东西时的样子:“我只是… … 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话。你恨我,不是吗?高考前你说的那些话,我记着呢。”霍雨浩的动作僵住了。
高考前的争吵像电影片段在脑海里炸开— — 他指着王冬的鼻子,骂他靠家里走后门抢保送名额,说他 “一辈子都抬不起头”,说 “跟你这种人做对手都觉得丢人” … …
那些话像淬了毒的刀子,不仅扎向王冬,现在也反过头来,一刀刀割在他自己心上。“我… … ” 他张了张嘴,想说 “对不起”,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冬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声音慢慢软了下来,带着点自嘲:“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所以才想,换个身份陪在你身边也好。至少… … 能让你过得舒服点。”
他没说的是,得知霍雨浩失明后,他偷偷去学了按摩,练了怎么走路不发出声音,甚至翻出奶奶的旧盲文书,重新捡起早就生疏的盲文,只为了能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霍雨浩看着王冬(虽然看不见,但他能 “看” 到记忆里那个倔强的少年,和眼前这个沉默温柔的 “唐舞”,慢慢重叠在一起),心里那道名为 “憎恨” 的墙,在真相面前轰然倒塌,露出底下藏了十几年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在意。
他忽然想起那个吻。在烟花炸开的瞬间,他吻上的,是王冬的唇。这个认知让他的脸颊瞬间发烫,心脏也跟着慌乱起来。“那… … ” 霍雨浩的声音低得像耳语,“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王冬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轻得像叹息:“怕你赶我走。”怕他像赶走其他人一样,吼着让他滚;怕好不容易靠近一点的距离,又被打回原点;更怕… …怕自己这点藏在 “对手” 身份下的心思,被戳破后,连这点偷偷陪伴的资格都失去。
霍雨浩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软。至少,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心意,也等到了那个藏在时光里的答案。
他往前走了一步,轻轻握住王冬的手。
这次,对方没有躲。“王冬,” 霍雨浩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