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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们一样

救赎对象总在妨碍我自毁

巷口醉汉的咆哮和女人的哭叫不知何时歇了,只剩下暴雨冲刷世间万物的单调轰鸣,反而衬出一种更深的死寂。

上官弈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比崔南枝淋了雨的脸还要苍白。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滚落,砸在湿透的校服前襟,洇开更深的水痕。他挺拔的身形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像是被那句话无形的手狠狠推了一把。

那双总是盛着阳光和笑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惊骇后的空洞,以及一丝被猝然撕开所有遮蔽的狼狈。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被滚烫的沙砾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知道了。她怎么会知道?那个他藏在最深处,连爷爷都不敢轻易触碰的、腐烂的伤疤,竟被她如此平静地、轻易地揭穿。

崔南枝没有再看他。她低下头,继续方才未完成的事情,用那块破布小心地蘸掉手臂伤口周围混合着雨水的血污。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只是随口一句“雨真大”。

她的平静,对比他内心的山呼海啸,形成一种诡异的割裂感。

上官弈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凉的雨水呛进气管,激起一阵剧烈的咳嗽。他弯下腰,咳得撕心裂肺,眼角生理性地泛出泪花,混着雨水,狼狈不堪。

咳嗽稍歇,他直起身,胡乱抹了一把脸,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你……胡说八道什么!”

是反驳,却虚弱得连雨声都压不住。

崔南枝终于包扎好了——如果那算包扎的话,只是将湿透的袖子轻轻拉下来,盖住了那可怖的伤痕。她扶着冰冷的墙壁,慢慢站起来,因为蹲得太久,身体微微晃了晃。

“旧教学楼后面的荼蘼花,”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几乎要被雨声淹没,却又奇异地清晰钻入上官弈耳中,“开得太满了,味道很浓,晚上风一吹,会飘到很远。”

上官弈的呼吸又是一窒。

旧教学楼后荒废的小花坛,确实生着一丛野生的荼蘼。这个季节,正是它开得最疯最绝望的时候,累累白花,香气甜腻到糜烂。他确实常在深夜,当噩梦惊醒无法再入睡时,会避开所有人,独自去那里待着,坐在残破的石阶上,对着那丛疯狂燃烧的白色,直到呼吸被那过于浓烈的香气裹紧,直到恍惚觉得能淹没梦里铁锈般的血腥味。

他以为那是无人知晓的秘密。

“我有时睡不着,会去那边看书。”崔南枝继续说,目光落在他身后无边的雨幕上,没有焦点,“角落很黑,不容易被发现。”

所以,她看见过他。看见过他不是众人眼中的上官弈。看见过他在深夜里褪去所有光彩,露出的疲惫、空洞,或许还有……无法掩饰的痛苦。

她什么都看见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不是因为雨。他所有的秘密,阳光下和阴影里的,在这个女孩面前,仿佛都无所遁形。

“那种花……”上官弈下意识地喃喃,像是在为自己深夜的徘徊寻找一个合理的注脚,“开得挺好……”

“荼蘼是春天的最后一种花,”崔南枝轻声打断他,终于将目光转回他脸上,那目光依旧寂静,却似乎多了一点别的什么,“它开了,春天就结束了。”

花开花落,季节更迭,从来不由人。就像某些命运,无从选择,无法逃避。

她说完,微微颔首,像一个最寻常的告别,然后侧身,从他旁边慢慢走过,走进了滂沱大雨里,单薄的背影很快被灰茫茫的水汽吞噬。

上官弈僵立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再叫住她。

雨更大了,砸在垃圾桶盖上、墙壁上、地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噪音。空气里似乎隐约浮动起那股甜腻的荼蘼香气,穿越雨幕,固执地萦绕在鼻尖,与血腥的梦境、与她手臂上青紫的伤痕、与她最后那句“春天结束了”交织在一起,混乱又尖锐。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干净修长、因为长期训练而带着薄茧的手指。这双手能抓住篮球,能写下漂亮的答案,似乎能抓住很多触手可及的光明未来。

却抓不住一道逝去的生命,擦不干一片漫溢的血色,也……拉不住一个决绝地走进雨夜里的身影。

“逃到哪里去呢?”

“你不是也一直留在噩梦里吗。”

这两句话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他一直以来坚信的某些东西。

他忽然想起,每次考试放榜,她的名字总是稳稳压在他上面。他曾一度有些不甘,此刻却荒谬地想,那样一个被生活死死摁在泥泞里的人,究竟要耗费多大的力气,才能一次又一次地挣脱出来,爬到那个位置?

而他呢?

天之骄子?阳光开朗?

上官弈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刺痛却让他混乱的思绪有了一瞬间的清明。

雨没有停歇的意思。他站在原地,很久很久,直到浑身冷得失去知觉。

远处的荼蘼花,大概正在这场疾风骤雨中,被打落一地狼藉的白色花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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