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腥甜，像腐烂的蜜糖堵在喉间。

凌栖猛地咳嗽，视线穿透朦胧的水雾……眼前不再是熟悉的实验室，而是一面无限延伸的镜墙迷宫。

每个镜面都映出他苍白的脸，头戴生物电极头盔，脚下踩着由球球银蓝色绒毛铺成的地毯。

“这是……”他刚开口就尝到铁锈味，舌尖渗出血珠。血液滴落的瞬间蒸发成数据链，缠绕住脚踝将他固定在原地。

所有镜中的自己都在同步咀嚼空气，喉结随着虚假的吞咽上下滚动。

通风管道传来金属刮擦声，凌栖抬头，看见球球倒挂在管道口，尾巴卷成问号形状，琥珀色瞳孔里旋转着银河星图。

那些原本柔软的绒毛根根竖立，末端凝结着冰晶般的数据结晶。他纵身跃下，落地时爪垫溅起的不是灰尘，而是闪烁蓝光的数据碎片。

警报声骤然炸响，凌栖感觉太阳穴突突跳动，皮肤下的金色纹路开始发烫。

他想起身却被无形力量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球球走近。小家伙鼻尖轻触他眉心，温热呼吸喷在皮肤上，带来一阵战栗。

他爪子按在他胸口，利刃般的指甲刺穿防护服，却没有鲜血流出，反而激起一串二进制代码般的荧光。

实验室大门轰然洞开，陈教授带着武装警卫冲进来，激光瞄准器的红点瞬间覆盖二人。

球球突然发出尖锐啸叫，所有镜面同时炸裂，飞溅的玻璃渣在空中悬浮，组成复杂的几何图形。

凌栖看见自己的血液离开血管，在空中划出金色轨迹，最终注入球球张开的口腔。

“别反抗……”白曜博士的声音从广播传来，带着电流杂音。他趁乱挤进控制台，手指飞快敲击键盘：“脑波同步率98%，神经递质转化率突破临界值！”

屏幕显示疯狂的波形图，代表凌栖的红线完全覆盖了球球的蓝线。

凌栖突然感觉头痛欲裂，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他看见自己站在南极冰原，手持星盘对着极光祈祷。

又看见球球被锁在培养舱，周围站着穿防护服的科研人员，最可怕的画面是未来：“自己浑身长满数据藤蔓，而球球正从他的眼眶里探出头来。”

“够了！”陈教授举起粒子炮，枪口对准球球额头。球球忽然笑了，露出满口尖锐的金属牙齿，尾巴卷起凌栖将他挡在自己身前。

粒子束击中凌栖肩膀的瞬间，他听见体内传来清脆的碎裂声，仿佛有什么枷锁被打破了。

疼痛退去后，凌栖发现自己漂浮在空中。下方的人群变得渺小如蚁，而他的视野能穿透墙壁看到整个科研所的结构。

球球蹲坐在他肩头，尾巴缠着他的脖子轻轻颤动。凌栖这才发现，每当自己产生恐惧或愤怒，身上金色纹路就会明亮几分，而球球的毛发也会随之泛起金属光泽。

地下三层传来巨响，星盘悬浮在磁场中心高速旋转。星盘表面的象形文字逐个亮起，与凌栖身上的金色纹路产生共振。

培养舱中的克隆体陆续睁眼，他们的瞳孔呈现出与球球相同的幽蓝色。

其中一个克隆体突然转向监控摄像头，用指甲在玻璃上刻下凌栖的名字。

时间仿佛凝固了，球球从凌栖肩头跃下，走向星盘投射的光柱。

它的脚印在地面烙出焦痕，每一步都伴随着凌栖心跳的加速。当它踏入光柱中央时，全身毛发突然竖起，形成耀眼的光晕。

凌栖看见它背脊处凸起的皮肤下，隐约有人类脊柱的形状正在成型。

“抓住它！”陈教授的命令被淹没在爆响中。球球在光柱中转身回望，琥珀色瞳孔里第一次流露出近似怜悯的情绪。

它抬起爪子，指尖凝聚的数据流如同利剑，斩断了束缚凌栖的无形锁链。

自由的瞬间，凌栖感觉自己的思维正在被拆解重组，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涌入大脑——那是球球的视角，是跨越维度的认知洪流。

当视线重新清晰时，凌栖发现自己跪坐在满地玻璃渣中。球球蜷缩在他怀里，恢复成毛茸茸的模样，但当他抚摸其背部时，指尖触到了坚硬的金属凸起。

远处传来脚步声，他迅速藏起沾血的青铜残片，听见自己心跳声与球球的呼噜声完美同步。

镜子碎片中映出他的眼睛，虹膜边缘泛着淡淡的金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