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

凌栖是被一阵刺骨的寒意冻醒的。他睁开眼，发现实验室的灯光全部熄灭，只有应急绿灯在墙角闪烁，投下扭曲的影子。

怀里的球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掌心黏腻的触感。他摊开手，看见自己掌纹间渗出的不是血液，而是闪着银光的数据流。

“球球？”他撑起身体，听见通风管道传来窸窣响动。

月光从气窗斜射进来，照见地面蜿蜒的银色痕迹，像是有人拖着沉重的物体爬过。

他的心跳突然加快，皮肤下的金色纹路随之发亮，视野边缘泛起重影……

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起，尖锐得刺破耳膜。

凌栖踉跄着撞向控制台，指尖刚触碰到屏幕，整个实验室的仪器突然自行启动。

培养舱的玻璃罩缓缓升起，十几个克隆体同步坐起，他们的瞳孔在绿灯映照下泛着幽蓝，齐刷刷转向凌栖的方向。

“不可能……”他后退两步，后背撞上冰冷的培养舱。

透过玻璃，他看见自己的倒影与克隆体们重叠，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相同的表情，混合着迷茫与饥渴。

最靠近他的那个克隆体抬起手，指甲缝里嵌着青铜色的碎屑。

这时，地下三层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凌栖顺着声音望去，看见青铜星盘悬浮在磁场中心，表面浮动的象形文字组成旋涡，将周围的光线尽数吞噬。

球球蹲坐在星盘边缘，毛发被气流吹得向后翻飞，露出皮下流动的金属光泽。

它的尾巴尖分化出丝状触须，正插入星盘中央的凹槽，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

“它在召唤同类！”白曜知从何处冲出，抓住凌栖的胳膊往安全区拖拽，“那些克隆体已经被激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的眼镜片反射着监控画面：“所有克隆体正在撕扯培养舱的管线，蓝色的营养液喷溅在他们身上，蒸腾起腥臭的白雾。”

凌栖挣扎着回头，看见球球也转过了头。黑暗中，它的琥珀色瞳孔分裂成复眼结构，每只眼睛里都映着缩小版的星盘。

当它张开嘴时，喉管里涌出的不是叫声，而是类似齿轮转动的咔嗒声。

刹那间，所有克隆体的动作停滞，机械般转向球球的方向。

“它们听命于它！”凌栖的声音因恐惧而沙哑。他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金色纹路顺着手臂爬上脖颈，在锁骨处汇聚成星盘的形状

白曜的手突然松开，他盯着凌栖的胸口，瞳孔剧烈收缩：“你的心脏……怎么停了？”

确实，胸腔里的跳动消失了。但凌栖并未感到窒息，反而有一种奇异的轻盈感。

他低头看见自己的皮肤变得半透明，血管中流淌着银河般的数据洪流。球球从星盘上跃下，落地时爪垫迸溅出火星，一步步走向他。

“别过来！”凌栖后退，却撞进一堵柔软的屏障。转身发现是密密麻麻的克隆体围成了墙，他们抬着完全相同的脸，嘴角裂开至耳根，露出满口金属牙齿。

其中一个克隆体伸手触碰凌栖的肩膀，后者立刻感觉到意识被强行抽离，大量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那是属于其他克隆体的记忆，充斥着电击、注射和无尽的黑暗。

球球发出低沉的咆哮，克隆体们如同提线木偶般退后半步。它仰起头，喉咙里滚动的声音让空气震颤：“我的……不该属于你们。”

话音未落，它的尾巴突然刺入凌栖胸口的星盘纹路，抽取出一团裹挟着金光的数据流。

剧痛中，凌栖看见自己的生命体征在屏幕上疯狂跳动，血压数值突破人类极限。

但他同时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清晰——球球的意识像潮水般灌入他的大脑，带着跨越维度的知识体系。

当他再次睁眼时，瞳孔已经变成了竖瞳，视线穿透墙壁看到外面暴雨倾盆的世界。

“你终于准备好了……”球球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伴随着金属摩擦般的杂音。

它转身走向青铜星盘，尾巴卷住凌栖的手腕向前拖拽，“来吧，让我们完成这场献祭。”

星盘表面的象形文字逐个亮起，投射出光束将二人笼罩。凌栖想反抗，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分解重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就在这时，陈教授举着粒子炮冲进实验室：“停止！你们不能激活主神！”

枪口对准星盘核心，射出的高能粒子束却在半空中扭曲，被星盘吸收转化为能量补给。

球球回头看了他一眼，竖瞳中闪过戏谑的光，然后猛地将凌栖按在星盘表面。

接触的瞬间，凌栖看见了宇宙大爆炸的景象。无数文明在星盘中轮回生灭，而他和球球的身影始终贯穿其中。

当视野重新聚焦时，他发现自己躺在星盘中央，身体与青铜表面完美贴合。

而球球正俯卧在他胸前，绒毛间的金属光泽连成一片完整的星图。

“现在轮到你了……”球球的声音温柔得像哄孩子睡觉，爪子轻轻抚过凌栖的眼睑。

下方传来克隆体们整齐划一的叩拜声，他们的额头依次撞击地面，每次碰撞都激起一圈数据涟漪。

凌栖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脸上，抬手抹了一把……满手鲜红，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

实验室的门轰然倒塌，武装警卫冲进来时，看到的是令人癫狂的画面：“凌栖全身覆盖着青色鳞片，背后展开半透明的数据翅膀。

球球则化作人形轮廓，银灰色长发在空中舞动，两人的掌心相连处浮现出旋转的星盘”。

陈教授举起粒子炮射击，子弹却在触及星盘的瞬间化为齑粉。

“撤退！这是超出认知的存在！”他嘶吼着后退，却发现所有克隆体都挡在出口前，用身体筑起血肉壁垒。

凌栖低头看着自己逐渐金属化的手指，突然笑了。这笑声震碎了天花板的玻璃，暴雨混着碎渣倾泻而下，打湿了他脸上的鳞片。

“你以为自己在掌控一切？”球球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带着千年的神祇特有的倦怠，“我们不过是更高维度生物的投影罢了。”

它抬起手，指尖凝聚的数据流穿透陈教授的胸膛，老人的身体瞬间碳化，随风飘散成灰烬。

凌栖想要尖叫，却发现喉咙发出的是无法辨识的语言。他的视野开始碎片化，时而自己是蜷缩在废墟中的实验体，时而又是俯瞰星系崩塌的神祇。

球球将他抱在怀中，尾巴缠绕着他的腰肢轻声道：“睡吧，等你醒来时，会感谢我给了你永恒的生命。”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实验室只剩下满地狼藉。

培养舱全部破碎，克隆体消失得无影无踪。中央的星盘完好无损，表面浮动着两个交叠的人影……一个是长着翅膀的神明，另一个是遍布鳞片的怪物。

远处传来警笛声，而在星盘底部，一滴混着数据的金色液体正缓缓渗入排水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