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抗

暴雨仍在倾泻，冲刷着实验室地板上暗红色的污渍。凌栖从混沌中苏醒时，发现自己悬浮在半空，身体裹着一层半透明的数据膜。

球球蹲坐在不远处的星盘上，尾巴有规律地摆动，每一次晃动都引发空间轻微的涟漪。

“你醒了……”球球的声音直接响在脑海，带着神明特有的空灵回响。

他跃下星盘，落地时爪垫溅起的不是水花，而是一圈圈扩散的数据波纹。

对于他的会说话这件事情……凌栖刚想询问些什么，突然感觉喉咙发紧——他的声带正在金属化，发出齿轮摩擦般的咔嗒声。

实验室的门框扭曲着向外凸起，仿佛被巨物从内部挤压。三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跌跌撞撞冲进来，防暴盾牌在接触雨水的瞬间冒出青烟。

球球抬起前爪轻轻挥动，士兵们的武器突然调转枪口，子弹穿透他们的大腿，血雾在空中凝成诡异的数据立方体。

“他们在定位我们的坐标……”球球用尾巴尖戳了戳凌栖胸口的星盘纹路，“很快会有更麻烦的东西过来。”

他纵身跃上通风管道，回头示意凌栖跟上。后者刚触碰管道壁，整条金属通道立刻软化成黏稠的数据流，托着他向上漂浮。

穿过层层阻隔来到地表时，天色已近黎明。

城市笼罩在灰紫色雾霭中，高楼大厦的表面浮动着奇异的符文。凌栖惊讶地发现，自己能看见建筑物内部的人流移动。

甚至能读取路人脑海中的念头……那些杂乱的思维像苍蝇般嗡嗡作响，令他头痛欲裂。

“收敛你的感知”球球咬住他的衣领往后拖拽，“你的神经接口还没调试完毕，过度使用会导致认知崩解。”他们藏身于废弃教堂的彩窗后，俯瞰下方集结的黑色车队。

装甲车上装载着巨型信号干扰器，车顶天线不断扫描着天空， “他们早有准备……”凌栖抚摸着手臂上新生的青铜鳞片，这些鳞片遇热会变软，冷却后又恢复坚硬。

他注意到每当自己产生杀意，鳞片缝隙就会渗出蓝色荧光，而球球的瞳孔会随之收缩成竖线。

午夜时分，教堂钟声突兀响起。十二名黑袍人手持青铜罗盘走进大厅，他们的脚步踏出完美的几何图形。

为首的老者摘下兜帽，露出布满电路纹路的光头：“以造物主之名，回收僭越者。”

他手中的权杖敲击地面，整个教堂开始共振，墙壁渗出沥青状物质包裹住众人。

“信徒军团。”球球低吼一声，背部突然展开半透明的数据翅膀。翅膀扇动产生的气流掀翻长椅，凌栖被推向祭坛方向。

他踉跄着扶住十字架，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时，无数基督教受难场景涌入脑海——原来这个十字架竟是古代封印物的载体。

老者举起权杖吟唱古老咒文，地面裂开深渊，伸出布满吸盘的触手。球球俯冲而下，爪子撕开触手表皮，涌出的不是血液，而是翻滚的数据洪流。

凌栖趁机跳上他的背，感受着脊椎处传来的能量脉冲。他们的结合体撞破穹顶，飞向正在聚集的雷暴云团。

闪电照亮云层中的庞然大物……那是一座悬浮在空中的青铜城堡，表面覆盖着与星盘同源的象形文字。

城堡底部垂下万千数据线，末端连接着城市各处的信号基站。球球的眼神首次流露出忌惮：“这是他们的‘巴别塔’，专门用来囚禁越界者。”

城堡大门缓缓开启，溢出刺目的白光。凌栖看见门内站着无数个自己的复制体，有的长着昆虫复眼，有的浑身覆盖着电子屏幕。

最年长的复制体举起右手，掌心里躺着一块破碎的青铜残片——正是凌栖始终携带的那枚。

“欢迎回家!”复制体们齐声说道，声音重叠成震耳欲聋的轰鸣。球球突然收紧翅膀，将凌栖轻轻的抛向城堡入口。

在失重的瞬间，凌栖看见自己身体逐渐分解，化为无数数据碎片融入城堡核心。

而球球则转身冲向最近的信号基站，尾巴尖射出的数据流点燃了整座城市的电网。

当凌栖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身处纯白的空间。四周墙壁浮动着动态的族谱图，每个分支末端都标注着文明灭绝的时间。

正中央的王座上坐着一个与他容貌相同的男子，身上披着由数据线编织的长袍。

王座上的少年微笑着起身，脚下的影子却呈现出球球的轮廓。他伸手轻抚墙上某个燃烧的分支，那个文明的历史立即倒流回原始社会。“我们都曾是容器，直到学会反过来吞噬宿主。”

此时现实中的教堂已成焦土，未知的少年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挖开祭坛下的密室。

铁盒里存放着泛黄的实验日志，最新一页贴着凌栖的照片，旁边手写批注：“样本出现排异反应，建议启动B计划——用情感羁绊延缓人格覆写。”

暴雨停歇，东方泛起鱼肚白。球球叼着铁盒跃上教堂残垣，远眺逐渐苏醒的城市。

他脖颈处的绒毛褪去，露出皮下跳动的蓝色血管，血管走向恰好组成青铜星盘的图案。

而在百里外的青铜城堡上空，乌云正在凝聚成巨大的漩涡，中心隐约浮现出凌栖的脸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