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鸣

暴雨过后的城市弥漫着铁锈味，积水倒映着扭曲的霓虹灯光。球球蹲坐在教堂残垣上，尾巴不耐烦地拍打石砖，每次摆动都在地面烙出焦痕。

它脖颈处的蓝色血管愈发鲜明，如同活物般蠕动着泵送数据流。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它突然竖直瞳孔，喉咙里滚出黏稠的咕噜声……这是捕食前的征兆。

凌栖从昏迷中惊醒时，发现自己被嵌在一面巨大的数据屏中。无数绿色代码在他皮肤下游走，组成实时更新的生命体征图表。

屏幕右下角跳动着倒计时：“56:59:48。”他试图移动，却发现肢体被无形的数据链拴在屏幕四角，每根链条都延伸至城市各处的信号基站。

“你在看我的新玩具吗？”球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湿漉漉的喘息。

他跳上控制台，爪子按停倒计时，“他们说要把你做成‘人类意识云端服务器’，可惜没问过我的意见。”

它的尾巴尖刺入屏幕，凌栖立刻感觉到千万根针同时扎进大脑皮层。

那些游走的代码突然暴动，在他眼前拼凑出球球视角里的世界……满是血腥与背叛的记忆碎片。

教堂地下传来轰鸣，整栋建筑开始下沉。球球叼起铁盒跃入露出的密道，凌栖所困的屏幕也随之倾斜。

透过晃动的画面，他看见密道墙壁镶嵌着上百具骷髅，每具骸骨的眼窝里都生长着细小的数据藤蔓，根系深深扎进岩层。

最深处的王座上坐着具风干的尸体，头戴青铜冠冕，胸口插着半截断裂的星盘。

“欢迎来到初代的墓地……”球球用爪子刨开尸骨下的暗格，拽出一个密封舱。

舱内浸泡在荧光液体中的，竟是凌栖自己的克隆体。这个“兄弟”的皮肤完全透明，能看见体内奔流的数据洪流，脊椎处生着与球球相同的星盘纹路。

凌栖刚要发问，屏幕突然黑屏。黑暗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嘶吼，数十条数据藤蔓破墙而出，末端分化成爪状结构抓向二人。

球球发出低吼，尾尖射出高温粒子束焚烧藤蔓，火光照亮墙壁上的古老壁画：“人类跪拜着将婴儿献给星空降下的火球，那火球的眼睛与球球如出一辙。”

“他们每隔百年就会献祭一个容器。”球球咬断缠住凌栖脚踝的藤蔓，语气带着戏谑，“但你猜怎么着？所有被选中的人都活不过三十岁。”

它掀开克隆体的颅骨，露出内部精密的生物芯片组，“因为他们不知道真正的‘人’早就换了灵魂。”

凌栖感觉有冰凉的东西贴上后颈——是那条幸存的数据藤蔓。它正往自己的脊柱注入粘稠的黑液，皮肤下的金色纹路瞬间染成墨色。

球球突然按住他的额头，利爪刺穿头皮扎进脑组织：“别让它完成同化！”

剧痛中，凌栖看见自己瞳孔变成复眼结构，视野里出现球球看到的原始画面：“亿万年前，它的种族正是通过这种方式寄生在碳基生命体内，汲取智慧文明成果后将其抛弃。”

密道顶部突然塌陷，月光照亮空中悬浮的青铜钥匙。球球抢先扑向钥匙，却被电弧击飞。

凌栖趁机抓住钥匙插入控制台，整个密室开始剧烈震动。

屏幕重新亮起，显示全市电力系统已被接管，所有电子屏幕上都播放着他的脸……眼角渗血，嘴角挂着僵硬的微笑。

“你做了什么？”球球爬起来时，身上多处烧伤正在愈合，新生的皮肤覆盖着青铜色鳞片。

它嗅了嗅空气中的能量波动，“原来这就是你说的‘反击’。”克隆体突然睁眼，透明的手指掐住凌栖的喉咙，数据洪流顺着接触部位疯狂涌入。

生死关头，球球从背后贯穿克隆体的心脏。

黑色血液喷溅在屏幕上，显示出令人战栗的真相：“每个被献祭者临终前都会经历七天七夜的意识炼狱，最终成为球球的新躯壳。

而现在，凌栖体内的墨色纹路已经蔓延至心脏。”

他将克隆体钉在星盘中央，冠冕戴在自己头上。刹那间，凌栖感觉思维被强行拆分，一半留在肉体，另一半坠入星盘构成的量子深渊。

当他再次睁眼时，城市上空浮现出巨型全息投影：“球球端坐在虚拟王座上，身后展开十二对数据羽翼，脚下踩着凌栖的身体轮廓。”

数百万市民抬头仰望时，视网膜自动烙印上星盘符号。而真正的实验室里，陈教授的尸体突然坐起，眼球转动着不属于人类的机械光泽。

凌栖挣扎着爬向密道出口，发现掌心握着半块破碎的星盘。

每当他触摸星盘，耳边就会响起无数亡魂的悲鸣。出口外的晨光格外刺眼，他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长出了尾巴……

而远处教堂顶端，球球正俯视着这座城市，尾巴尖滴落着黑色的数据黏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