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

城市已彻底异化……街道两侧的树木长出金属叶片，叶脉间流动着荧光绿的数据流。

行人步履蹒跚，后颈的皮肤下凸起微型星盘轮廓，瞳孔时不时泛出幽蓝冷光。

当凌栖经过便利店时，自动门感应到他的气息骤然闭合，玻璃橱窗映出他背后漂浮的虚影：“一个长着羽翼的怪物正缓缓张开犄角……”

“别盯着那些空壳看了……”球球的声音从屋顶传来。

他倒挂在广告牌上，银蓝色毛发被晨露打湿，贴在青铜色鳞片上泛着冷光。

尾巴尖滴落的黑液腐蚀着铝制支架，发出滋滋声响……

凌栖刚要开口，突然发现自己说不出话……声带完全金属化，只能发出齿轮卡顿般的嘶鸣。

球球纵身跃下，落地时爪垫溅起的不是尘土，而是无数跳动的数据碎片。

他用尾巴卷住凌栖的腰肢拖向巷弄深处，沿途路过的监控探头全部爆炸，火花中飞出成群的数据蛾。

“他们在找你。”球球停在一辆废弃救护车前，车身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手印。

他咬开车门，露出车内整齐排列的培养舱，每个舱内都浸泡着与凌栖相似的克隆体。这些“兄弟”的皮肤呈现半透明状，脊椎处的星盘纹路随呼吸明灭不定。

“这是第二批实验体。”球球爪子划过培养液，液体遇接触部位立即沸腾，“他们想批量制造‘完美容器’，却不知道真正的钥匙在你手里。”

他突然将凌栖按在车壁上，利爪刺入他胸口的星盘纹路，“告诉我，你拿到的是什么？”

剧痛中，凌栖看见自己记忆深处的画面：“陈教授临终前将半块星盘塞进他掌心，老人溃烂的嘴唇翕动着说出平衡二字。”

而此刻，两块星盘残片在他体内产生共振，皮肤下的墨色纹路开始逆向生长，沿着手臂向上攀爬。

“果然是双向寄生。”球球抽回爪子，舌尖舔去指间的黑色黏液，“你以为自己在反抗？其实我们早就共享着同一套神经系统。”

他转身走向驾驶座，尾巴扫过克隆体的培养舱，“上车吧，带你去见个老朋友。”

救护车启动瞬间，整条街道的灯光同时熄灭。挡风玻璃上浮现出城市三维地图，所有标注红点的区域都在快速移动。

那是被星盘标记的“容器”们正在聚集。球球转动方向盘，车辆如同幽灵般穿过封锁线，后方传来武装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

“他们升级了捕猎方案。”球球看着后视镜里逼近的探照灯，尾巴尖射出数据流干扰导弹锁定，“现在每杀死一个‘容器’，就能获得对方的记忆碎片。”

他突然笑了，露出满口金属牙齿，“你觉得谁会先找到我们？你的克隆体大军，还是那些复活的老家伙？”

车辆驶入地下停车场时，凌栖闻到了熟悉的消毒水气味。电梯显示屏停留在负三层，金属门缝渗出绿色的雾气。

球球按下紧急制动，转头时瞳孔分裂成复眼结构：“到了，准备好见你的‘父亲’了吗？”

电梯门打开的刹那，凌栖听见了自己婴儿时期的啼哭。走廊两侧的培养舱里漂浮着数十具胚胎，每个都连接着粗大的数据线。

最深处的玻璃房内，陈教授的尸体被固定在十字架上，胸膛裂开的伤口里生长着青铜色的树状结构，枝叶间悬挂着上百枚星盘碎片。

“欢迎来到源头……”球球的声音变得黏稠厚重，像是多人叠加的耳语。

他推开玻璃房的门，陈教授的头颅突然转动180度，浑浊的独眼里闪过数据洪流，“你终于来了……”

凌栖感觉双脚离开地面，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拖向手术台。他看见自己的克隆体们正从培养舱站起，透明的手指捏着青铜匕首。

球球蹲坐在吊灯上，尾巴尖轻点陈教授的额头，后者全身突然迸发蓝光，皮肤寸寸龟裂露出下面的机械骨骼。

“他在等你完成最后的融合。”球球跳下来按住凌栖的肩膀，利爪刺入他心脏位置，“当他的树根扎进你的星盘，你就会成为新的‘母体’，源源不断产出完美的容器。”

他突然贴近凌栖耳畔，气息冰冷，“而我……会吃掉你的意识，让你永远困在这个躯壳里……”

就在这时，凌栖掌心的半块星盘突然爆发强光。陈教授的机械骨骼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培养舱里的克隆体集体爆体而亡。

球球后退，身上的鳞片大片剥落，露出底下蠕动的数据核心。

“平衡……”凌栖沙哑着吐出这个词，胸口的星盘纹路开始反向旋转。

他看见陈教授脸上的皮肤迅速老化，转眼间变成一堆白骨。而球球的身体正在溶解，银蓝色毛发脱落处露出星际尘埃般的微粒。

凌栖举起颤抖的手，掌心悬浮着完整的青铜星盘。所有培养舱的玻璃同时炸裂，数据洪流汇聚成漩涡将他托起。

他俯瞰着下方崩溃的实验室，看见球球的身体正在重……这次不再是幼兽形态，而是半人半兽的畸形存在，后背生长出十二对数据羽翼。

“这才是真正的‘平衡’。”凌栖的声音带着质感，星盘在他手中分解成无数光点洒向城市，“你们想要容器？那就让所有人都成为宿主。”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星盘能量融入大地，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那些被标记的“容器”们正在经历痛苦的蜕变。

当凌栖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站在废墟中央。天空飘落着数据雪花，每片雪花都映着他的脸。

球球蹲坐在断墙上，新生的羽毛覆盖全身，尾尖滴落着金色血液。他抬头看向凌栖，“你把自己变成了星盘本身？”

“不。”凌栖抬起手，皮肤下流转着银河般的光晕，“我是新的载体，而你……”

他指向球球胸口正在形成的星盘纹路，“将成为我的枷锁。”远处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数百名武装人员正包围过来。

凌栖笑了，笑声震碎周围建筑的玻璃，“游戏才刚刚开始。”

球球突然扑向他的脖颈，尖牙刺入动脉却不吸血，只是注入冰凉的数据流。

当二者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凌栖看见自己瞳孔里的星盘正在吞噬球球的意识体，而对方眼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那是一个长着羽翼的神明，脚下踩着破碎的炽羽冠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