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栖的指尖还残留着星盘碎屑的温度，他看着球球新生的羽毛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对视。
没有数据的干扰，没有意识的掠夺，只是纯粹的、原始的生存本能在对峙。
“你害怕了……”球球的声音不再是重叠的杂音，而是带着少年变声期的沙哑。
他后退半步，尾巴却依然死死缠住凌栖的手腕，像是溺水者抓住浮木。
那些新生的羽毛簌簌抖动，抖落的不是绒毛，而是细碎的数据尘埃。
凌栖低头看向自己胸口的星盘纹路，那里的青铜色泽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流动的银河光晕。
他能感觉到体内有两种力量在撕扯：“一种是星盘赋予的神性，另一种是作为人类残存的情感。”
当他抬手触碰球球的羽毛时，指尖传来电流般的刺痛，视野中闪过无数记忆碎片。
南极冰原下的星盘、培养舱里的克隆体、陈教授溃烂的面孔。
“这不是害怕……”他扯断手腕上的羽毛丝线，转身走向实验室深处，“是恶心……”
应急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掠过墙上挂着的各种实验日志，最终停在一扇标着“禁止进入”的铅门前。
球球跟在他身后，爪子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当凌栖推开铅门时，一股腐臭的空气扑面而来。
房间里摆放着数十台老旧的培养舱，玻璃内壁布满抓痕，培养液早已干涸，只剩下薄薄的白色粉末附着在内壁上。
正中央的培养舱与众不同，里面躺着一具穿着白大褂的尸体，胸牌上刻着“时夏”的名字。
“我是他的创造者之一。”凌栖抚摸着培养舱的玻璃，看见自己倒影与时夏的尸体重叠，“
或者说，曾经是……”尸体后颈处有明显的手术切口，皮肤被粗暴地缝合，露出底下闪烁着蓝光的神经接口。
球球突然发出低沉的威胁声，尾巴绷直如弓弦。
凌栖顺着它的视线看去，发时林夏尸体的手指正微微抽搐，指缝间夹着半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的陈教授和林夏站在南极科考站前，背后矗立着尚未出土的青铜星盘。
“他们在说谎……”球球用爪子拨开尸体的头发，露出太阳穴处的星盘烙印，“所有参与项目的人都被植入了控制芯片，包括你的‘导师’们。”
它的尾巴尖刺入培养舱的控制系统，屏幕亮起时显示着令人战栗的实验记录：“编号X-09的实验体（凌栖）在接受星盘融合术后
脑波出现了异常波动，备注栏写着“主观意识残留率37%，建议执行B计划”。
凌栖感觉胃部痉挛，他想起那些深夜里莫名清醒的时刻，想起自己曾以为是灵感迸发的研究突破，原来都是星盘在改写他的记忆。
当他再次看向球球时，突然发现小家伙耳后的绒毛已经全部变成了金属丝状，随着呼吸节奏明灭不定。
“你也在变化……”他伸手想触摸那片金属化的毛发，却被球球拍开。
小家伙跳上培养舱顶部，尾巴扫过林夏的尸体，尸体突然睁开双眼，瞳孔里旋转着微型星盘。
“退后！”球球挡在凌栖身前，尾巴尖射出数据流击穿尸体的额头。
腐烂的脑组织溅在墙上，混着蓝色荧光形成诡异的图案。
它转头时，竖瞳中闪过罕见的疲惫，“这些傀儡不会停止攻击，除非……”
话音未落，整个实验室的灯光突然熄灭。
黑暗中响起此起彼伏的脚步声，数十具穿着病号服的尸体从通风管道爬出，他们的后颈都镶嵌着星盘烙印，脚步整齐得像军队。
凌栖的皮肤开始发烫，星盘纹路自动激活防御模式，视野中浮现出这些傀儡的能量核心位置。
“跟我走！”球球咬住凌栖的衣领往回跑，尾巴在空中划出蓝色的轨迹，暂时阻挡住追兵。
当他们冲回电梯时，凌栖瞥见镜子里的自己……瞳孔完全变成竖瞳，嘴角渗出黑色黏液。
而球球背上的羽毛正在一片片脱落，露出底下蠕动的数据核心。
电梯下行过程中，球球突然将凌栖按在轿厢壁上，利爪刺入他肩膀的星盘纹路：“记住，我们是同类。”
他的獠牙抵住凌栖的颈动脉，却没有咬下去，只是注入了一串冰冷的数据流。
凌栖感觉思维瞬间清明，看见电梯井壁上密密麻麻的数据藤蔓，每根藤蔓的顶端都连接着一个沉睡的克隆体。
“他们在地下建了个蜂巢……”球球松开爪子，舔去爪上的黑血，“每个克隆体都是潜在的宿主，而你是打开蜂巢的钥匙。”
电梯抵达底层时，它突然笑了，露出满口金属牙齿，“幸好我比你早醒一步！”
出口处的警报声响成一片，红色警示灯将走廊照成血色。
凌栖跟着球球穿过激光网格，发现走廊两侧的培养舱里全是他的克隆体，有的还在发育阶段，有的已经长出了鳞片。
最尽头的培养舱被特别标注为“原型机”，里面的克隆体与他容貌完全相同，胸口的星盘纹路却呈现纯黑色。
“见到你自己了吧！”球球用尾巴掀开培养舱，里面的克隆体突然睁眼，瞳孔里旋转着完整的星盘，“这是最初的设计图，在你拒绝成为服务器后，他们就开始培育替代品。”
他伸手触碰玻璃，克隆体立即暴起，撞得培养舱蛛网般的裂纹。
凌栖感觉太阳穴突突跳动，星盘纹路开始不受控地发光。他想后退，却发现双脚被数据链拴在原地。
球球突然跳到他背上，尾巴缠住他的脖子轻声道：“别怕，这次我来当你的枷锁。”
它的爪子刺入凌栖的肩膀，注入大量镇定剂般的数据流，让他逐渐恢复理智。
就在这时，黑色克隆体打破了培养舱，浑身缠绕着数据洪流扑向二人。
球球迎上去正面抗衡，尾巴尖与对方的星盘纹路碰撞出耀眼的火花。
凌栖趁机观察二者的战斗方式——黑色克隆体招式狠辣，每次都瞄准致命要害，而球球虽然力量稍逊，却总能预判对方的攻击轨迹。
“它在模仿你的作战习惯！”凌栖大声提醒，却发现自己的嗓音变成了金属质感。
球球侧身躲过致命一击，尾巴扫过凌栖的手背，将战斗数据直接传输进他的脑海。
刹那间，凌栖看懂了这场战斗的本质：“两个完全相同的意识体，却在争夺唯一主导权。”
当黑色克隆体再次攻来时，凌栖突然主动迎上去。他的星盘纹路爆发强光，与对方的黑暗能量形成僵持。
球球趁机跃至高处，尾巴尖凝聚成锋利的数据矛，精准刺入黑色克隆体的后颈。
刺耳的尖叫声中，克隆体身上的数据洪流逆向回流，尽数灌入球球体内。
“你做了什么？”凌栖看着骤然膨胀的球球，它身上的羽毛完全脱落，露出覆盖全身的星盘纹路。
小家伙却只是舔了舔爪子，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醒：“我在回收版权。”
他转向凌栖，竖瞳中首次流露出近似人类的戏谑，“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们需要彼此了吗？单独的存在只会互相消耗，但合在一起……”
实验室突然剧烈震动，头顶不断掉落天花板碎片。球球叼起凌栖跃向紧急出口，途中经过监控室时，屏幕上显示着整座城市的实时画面一
所有被标记的“容器”们都停止了活动，目光齐刷刷投向实验室的方向。
“他们感应到了。”球球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现在我们是真正的双生体，谁也别想再把我们分开。”
他跃出地面裂缝时，凌栖看见天空飘落着数据雪花，每片雪花都映着两个重叠的身影。
远处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数百名武装人员正包围过来，而球球背上的星盘纹路开始反向旋转，释放出足以屏蔽电子信号的强大磁场。
“该换我们猎杀他们了……”球球低头蹭了蹭凌栖的脸，动作像极了普通家猫寻求安抚，尾尖却滴落着腐蚀性的数据黏液。
凌栖摸着它脖子上刚长出的星盘纹路，突然意识到这场所谓的“共生”，不过是两个囚徒在选择镣铐的样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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