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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赎罪,是你唯一的路!

烬火余珩

林烬那句“才只是开始”,如同一枚锋利的冰钉,狠狠凿穿了陆珩心中仅存的一丝希冀。他无力地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仰起头,任由泪水模糊了视线。透过泪光,哥哥那张冷硬如霜的脸庞仿佛在扭曲、变形,最终化作庙宇深处狰狞可怖的修罗,令人心底生寒。

重抄?他哪里还有力气?背后的灼痛如潮水般一波波涌来,仿佛有滚烫的烙铁在肌肤上反复碾压,每一次心跳都像鼓槌重重砸下,将那片皮肉的肿胀与灼热推向极致。他的手指因长时间的紧绷与恐惧早已僵硬麻木,连笔杆都无法牢牢握住,似乎下一秒便会从指间滑落。

可是不抄? 他不敢想象那后果。办公室的皮带,课堂上公开的羞辱……哥哥……林老师有无数种方法让他比现在痛苦千百倍。

绝望像是冰冷的沥青,从头顶浇下,缓慢地、粘稠地包裹住他,堵塞了每一个毛孔,让他无法呼吸。他看着哥哥扔回到他面前的、被他泪水晕染模糊的纸张,那上面的字迹歪斜得如同他此刻摇摇欲坠的人生。

哥哥……真的那么恨他吗?

恨到……恨不得他死吗?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骤然窜入他混乱的脑海,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是不是……如果他死了,哥哥就不用每天看着这个“害死”父母的罪人,就不用压抑着恶心来“管教”他?哥哥是不是……就能解脱了?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就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缠绕住他冰冷的心脏。

也许……他根本就不该活着。

爸妈是因为他死的。哥哥因为他,变成了现在这副冰冷扭曲的样子。他活着,就是一个不断提醒哥哥痛苦存在的错误,一个不断消耗着哥哥人生的祸害。

他死了,对所有人都好。

巨大的悲伤和自弃如同海啸,瞬间淹没了他。眼泪流得更凶,却不再是出于疼痛的恐惧,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对自己存在的厌弃和绝望。

他颤抖着,伸出冰冷僵硬的手,一点点捡起那些散落的纸,和那支仿佛有千斤重的笔。

他挣扎着,再次将自己撑起来,趴回那面冰冷的墙。每动一下,身后的伤都发出尖锐的抗议,但他似乎感觉不到了。一种麻木的、令人心寒的平静笼罩了他。

他开始抄写。

一笔一划,极其缓慢,极其用力,仿佛不是在写字,而是在用刀尖刻下自己的墓志铭。

眼泪无声地流淌,滴落在纸上,他就着泪水模糊的墨迹继续写,仿佛连这泪水也是他罪孽的一部分,需要一同被记录、被审判。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

只剩下笔尖划过湿透的纸张时,那种滞涩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和他压抑到极致的、细微的吸气声。

林烬就坐在他身后。

他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烙在他的背上,审视着他每一个颤抖,捕捉着他每一次压抑的抽噎。

哥哥……在看什么?

是在欣赏他的痛苦吗?是在计算他还能承受多少吗?还是……在透过他这具不堪的皮囊,看着那场车祸里支离破碎的父母,在心里一遍遍重复着“是他害的”?

是啊,是他害的。

如果不是他非要吃那该死的杏仁酥,如果不是他发烧哭闹,爸妈就不会急着赶回来,就不会遇上那辆失控的卡车……

冰冷的悔恨和自我憎恶像一把锉刀,反复打磨着他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他抄写的手指越来越慢,眼前的字迹开始模糊、旋转。

意识仿佛飘离了身体,浮在空中,冷漠地看着底下那个趴在墙上、身后惨不忍睹、如同破布娃娃般的自己。

真可怜啊。 真可悲啊。 真……该死啊。

“啪嗒。”

笔从他彻底脱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他维持着趴伏的姿势,一动不动。眼泪似乎流干了,只剩下干涩的刺痛。

整个世界的声音都远去了,只剩下自己胸腔里那颗还在微弱跳动的心脏,每跳一下,都带着沉重的、令人厌倦的负担。

为什么……还要跳呢?

停下来,就好了。

一切都结束了。

哥哥就……不用再恨了。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意识朝着无尽的黑暗沉沦……

“这就受不住了?”

冰冷的声音如同鞭子,猝然将他从濒临昏迷的边缘抽醒!

林烬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距离极近,近到陆珩能感受到他呼吸时带起的微弱气流,拂过他灼烫伤处的边缘,激起一阵战栗般的刺痛。

那声音里,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失望和厌烦。

“仅凭这种程度,你就想以昏倒来逃避吗?”林烬的声音几乎贴着他的耳廓,冰冷而残酷,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直刺入骨,“林珩,你的罪孽,就这般轻易可以了结?嗯?”

最后一个“嗯”字,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极致的轻蔑。

林珩猛地睁开眼睛,瞳孔因恐惧和绝望而收缩。哥哥连他短暂逃避的念头都看得一清二楚,并视为另一种形式的反抗和不堪。

巨大的无力感如同巨石,将他彻底压垮。

“我没有……我没有想逃避……”他声音嘶哑,破碎得几乎听不清,“我抄……我继续抄……”

他慌乱地想要弯腰去捡地上的笔,却因为动作太大,再次狠狠牵扯到身后的伤,疼得他闷哼一声,身体一软,直接朝着冰冷坚硬的地面栽去——

预期的撞击没有到来。

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粗鲁地将他重新拽回,按回墙上!

那只手恰好按在了他胳膊内侧一块不易察觉的旧疤上——那是很久以前,哥哥带他去爬山,他不小心滑倒被岩石划伤,哥哥一边骂他笨,一边紧张地给他包扎的地方。

记忆中的温暖与此刻手臂上冰冷的、几乎带着恶意的钳制形成尖锐的对比。

林珩浑身一颤,一直被强行压抑的、对于“曾经那个哥哥”的思念和眷恋,如同毒草般疯狂破土而出,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的防线。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以前的哥哥,连他手指破个小口都会皱眉。 现在的哥哥,看着他身后这片血肉模糊,眼神却冷得像冰。

极致的委屈和心酸如同岩浆,猛地冲垮了他所有的麻木和绝望。

他再也支撑不住,猛地转过身,挣脱了那只手的钳制,顺着墙壁滑坐下去。他抬起头,泪眼滂沱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哥哥,积压了十年的恐惧、委屈、痛苦和不解,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他像是疯了一样,哭得浑身颤抖,语无伦次,声音嘶哑得如同泣血:

“哥……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我知道错了……我知道我该死……我知道都是我害的……”

“我好好学习……我拿第一……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不敢哭不敢笑不敢要任何东西……”

“我把我这条命都赔给你……赔给爸妈……好不好?”

“是不是……是不是我死了……你就能解脱了……你就能……就能变回以前的哥哥了……”

他哭得几乎喘不过气,剧烈的咳嗽声在空气中回荡,小小的身躯蜷缩成一团,抖动得犹如风中摇曳的微弱烛火。那双满含泪水的眼眸中,盛满了彻底的崩溃与绝望的哀求。

他像是在问林烬,又像是在问这残酷的命运。

办公室裡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林珩破碎的、绝望的哭泣声在回荡。

林烬僵硬地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彻底崩溃的弟弟。

在那张泪痕交错、写满绝望的小脸抬起的瞬间,在那双破碎的瞳孔清晰地倒映出自己冰冷身影的瞬间,在那一声声“以前的哥哥”如同刀子一样扎过来的瞬间——

林烬那仿佛永远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捕捉的裂痕。

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背在身后的手,指节攥得死白,微微颤抖。

但仅仅只是一瞬。

那丝裂痕迅速消失,被一种更深的、近乎狰狞的冰冷覆盖。他的眼神甚至比刚才更加骇人,仿佛被触碰了最不能触碰的逆鳞。

他猛地弯腰,一把抓起地上那些被泪水浸透的抄写纸,看也不看,狠狠地摔在林珩身上!

纸张散落,如同祭奠的纸钱。

“死?”

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被激怒后的、冰寒刺骨的疯狂。

“你想用死来解脱?来逃避?”

“林珩,我告诉你,你休想!”

他猛地伸出手,不是打他,而是再次狠狠掐住他的下巴,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他,强迫他抬起头,直视着自己眼中那片狂暴的冰海。

“你的命,是爸妈用他们的生命换来的!你根本没有资格决定它的去留!”那声音如雷贯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深渊中传来,带着无法抗拒的重量。父母的牺牲如同烙印般深刻,那份沉重的责任与爱,在这一刻化为一句振聋发聩的质问,直击灵魂深处。

“活着赎罪,是你唯一的出路!直到我认定你已偿还足够的那一刻为止!”他的声音冷硬如铁,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刺骨的寒意,直击灵魂深处。那话语中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只有不可违逆的决断与沉甸甸的压迫感,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想死?等我哪天玩腻了这条命,自然会告诉你!”

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的子弹,射入林珩千疮百孔的心脏,将他最后一点奢望也打得粉碎。

原来……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原来……他的存在,只是哥哥用来发泄痛苦和恨意的……玩物。

林珩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的灰暗。

他不再哭了,也不再颤抖。只是睁着空洞的眼睛,看着哥哥,仿佛灵魂已经被抽离,只剩下一具麻木的、任人宰割的空壳。

林烬松开手,仿佛碰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他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丝毫未乱的衣领和袖口,呼吸似乎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他看也没再看地上如同人偶般的弟弟一眼,转身走回办公桌,拿起车钥匙。

“把这里收拾干净。”他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冰冷,却似乎比之前更加紧绷,“回家。”

说完,他率先走向门口,打开了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渐行渐远。

办公室里,只剩下林珩一个人。

他维持着瘫坐的姿势,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许久,他才缓缓地、用一种近乎迟缓的动作,抬起那冰冷而僵硬的手。他的动作机械而又沉重,一片又一片,捡起地上那些散落的纸张。纸张上沾满了泪水,也浸透了他深深的绝望。

动作麻木,眼神空洞。

仿佛刚才那个崩溃痛哭、绝望嘶喊的少年,已经随着那个或许从未真正存在过的“以前的哥哥”,一同被这个冰冷的夜晚吞噬殆尽。寒意如潮,淹没了所有的温度,也将那份脆弱的情感冻结成了永恒的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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