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暖情长

除夕前一天，细雪从清晨就开始飘落，将整座城市染成纯净的白色。林烬起了个大早，在厨房里熬着粥，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窗上的冰花。

林珩推开房门，看到哥哥正站在灶台前，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纸条。

“这是妈妈留下的年夜饭菜谱。”林烬轻声说，指尖抚过纸上的字迹，“往年一直不敢拿出来...今年，我们试着做做看，好吗？”

林珩走近，看着那张熟悉的笔迹，眼眶微微发热。那是母亲清秀工整的字迹，记录着每道菜的做法，甚至连火候和调味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好。”他轻声应道。

早餐后，兄弟俩一起去了超市。这是他们第一次按照母亲的菜谱采购年货，每选一样食材，都像是在完成一个特殊的仪式。

“妈妈以前总说，选韭菜要选叶子饱满的，根部带点泥土的更新鲜。”林烬在蔬菜区仔细挑选着，语气平静自然。

林珩站在一旁，看着哥哥认真的侧脸，忽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自然地谈论起父母。没有刻意的回避，没有沉重的悲伤，只有温暖的怀念。

采购完年货，雪下得更大了。兄弟俩提着大包小包走在回家的路上，雪花落在肩头，很快就积了薄薄一层。

“哥，我来提一些吧。”林珩伸手要去接林烬手中的袋子。

林烬摇摇头：“不用，你帮我撑伞就好。”

伞下的空间不大，兄弟俩靠得很近。林珩能闻到哥哥身上淡淡的粉笔灰味道，混合着雪的清新。这个曾经让他紧张的气息，如今却让他感到莫名的安心。

回到家，林烬开始整理食材，林珩则主动帮忙清洗。水龙头流出的热水在冬日里蒸腾出白色的雾气，厨房的玻璃窗上凝结了一层水珠。

“记得小时候，每到除夕前一天，妈妈都会在厨房忙上一整天。”林烬一边切着肉馅，一边轻声说着，“我们两个就趴在厨房门口，等着尝第一口刚出锅的菜。”

林珩停下洗菜的手，那段模糊的记忆忽然清晰起来：“然后妈妈总会给我们一人一小块刚炸好的酥肉。”

“对，”林烬笑了，“你总是吃得满嘴是油。”

这一刻，回忆不再是尖锐的玻璃碎片，而是化作了温暖的溪流，缓缓流淌在兄弟之间。

傍晚时分，林烬拿出了一副春联。

“今年我们自己写春联吧。”他将红纸铺在餐桌上，“我记得你的毛笔字写得不错。”

林珩有些惊讶：“哥怎么知道？”

“我看过你书法课的作业。”林烬微笑着磨墨，“写得很好，比我强。”

这是林烬第一次直接称赞他学习之外的特长。林珩接过毛笔，手有些微微发抖。他深吸一口气，在红纸上落下第一笔。

墨迹在红纸上晕开，写下“岁岁平安”四个字。虽然不是特别完美，但一笔一划都透着认真。

“写得真好。”林烬真诚地称赞，“明天就贴这个。”

除夕当天，阳光早早地洒满了客厅。林珩起床时，发现林烬已经在对联背面仔细地涂着浆糊。

“来，帮哥看看贴得正不正。”

兄弟俩配合着贴好春联，红纸黑字在晨光中格外醒目。林珩退后几步端详着，心里涌起一种奇妙的满足感。

早餐很简单，因为要留着力气准备晚上的年夜饭。饭后，林烬系上母亲的旧围裙，开始按照菜谱准备菜肴。

“这道糖醋鱼，妈妈以前总是做得特别好吃。”林烬仔细阅读着菜谱上的备注，“这里写着，小珩喜欢吃酸甜口的，要多放点糖。”

林珩正在洗菜的手顿了顿，水流声哗哗作响。原来母亲连这样的小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哥...”他轻声问，“你想爸妈吗？”

林烬放下菜谱，沉默了片刻：“想。但更多的是感激，感激他们给我们留下了这么多美好的回忆。”

整个下午，厨房里都飘着诱人的香气。林烬耐心地教林珩每道菜的做法，不厌其烦地解释每一个步骤。有时候林珩做得不够好，他也只是温和地指出，然后手把手地纠正。

当最后一道菜出锅时，窗外已经响起了零星的鞭炮声。兄弟俩将菜肴一样样端上桌，整整八道菜，都是按照母亲的菜谱做的。

“等一下。”林烬突然想起什么，从柜子里拿出两个红包，“这是给你的压岁钱。”

林珩愣住了：“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在哥眼里，你永远都是需要照顾的弟弟。”林烬将红包塞进他手里，眼神温柔。

年夜饭开始前，林烬在餐桌旁多摆了两副碗筷。这个举动很轻，却让林珩的眼眶瞬间湿润。

“来，我们先敬爸爸妈妈。”林烬举起茶杯，声音平稳，“谢谢他们给我们生命，也谢谢他们教会我们如何去爱。”

林珩也举起茶杯，轻声说：“爸，妈，我和哥都很好。你们放心。”

这顿年夜饭吃得很慢，兄弟俩一边品尝着记忆中的味道，一边聊着过去的趣事。那些被泪水模糊的往事，终于能够笑着说出来。

饭后，林烬搬出了一个旧纸箱。

“这是整理爸妈遗物时收起来的，一直没敢打开。”他轻声说，“今年，我们一起看看好吗？”

纸箱里装着老照片、日记本，还有一些小物件。最上面是一本相册，封面写着“烬儿和珩儿的成长日记”。

林珩翻开相册，第一页就是他刚出生时，被哥哥小心翼翼抱着的照片。下面的备注是：“今天烬儿当哥哥了，他说会永远保护弟弟。”

一页页翻过去，记录着他们成长的每一个重要时刻。第一次走路、第一次上学、第一次得奖...每一张照片下面，都有父母充满爱意的记录。

“原来...”林珩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们曾经这么幸福。”

“我们依然可以很幸福。”林烬轻轻揽住他的肩膀，“爸妈一定希望我们快乐地生活下去。”

零点的钟声敲响时，窗外的烟花绚烂了整个夜空。兄弟俩站在阳台上，看着满天绽放的烟花。

“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小珩。”

夜色渐深，林珩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鞭炮声。这个除夕，没有悲伤，没有孤独，只有满满的温暖和希望。

他知道，伤痛不会完全消失，但它已经化作生命的一部分，让他们更加懂得珍惜眼前的幸福。

晨光将至，岁月情长。在这个崭新的开始里，他们终于学会了与过去和解，也终于找到了继续前行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