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奶茶店的冷气吹散了训练后的燥热，羡鱼捧着两杯冰奶茶站在柜台前，回头看了眼跟过来的闻笛：“要去旁边公园坐会儿？”

闻笛应了声好，接过她递来的那杯，指尖触到杯壁的凉意，才发现自己刚才居然在紧张。

公园里有老人在散步，晚风卷着草木的清香，把白天的喧嚣都揉碎了。两人并肩坐在长椅上，没说话，只听见吸管戳破珍珠的轻响。

“你平时直播，都是这个点结束？”羡鱼忽然开口，望着远处渐暗的天色。

“不一定，”闻笛喝了口奶茶，“看状态，状态好就多打会儿。”

“我记得你上次直播到凌晨三点，”她转头看他，眼里带着点促狭，“第二天还有战队训练吧？这么拼？”

闻笛挑眉：“你还关注我训练时间？”

“总得知道对手的作息，才能精准狙击。”羡鱼笑起来，眼尾微微上扬，比线上多了几分生动，“不过说真的，你那手打野节奏，确实没几个人能比。”

“你中路的支援也够快。”闻笛回敬，“尤其是刚才那波绕后，换别人根本不敢那么玩。”

“敢不敢，看值不值得。”她舔了舔唇角的奶茶渍，语气轻描淡写，“就像你明知道对面在蹲草，还是敢硬闯——本质上，我们是一类人。”

闻笛一怔，转头看她。路灯刚好亮起，暖黄的光落在她脸上，把她眼里的张扬和笃定照得清清楚楚。他忽然觉得，自己那些被粉丝称为“疯批”的操作，在她这里好像得到了最精准的注解。

“友谊赛那天，”他忽然说，“我用刺客打野。”

“那我就拿法师，”羡鱼立刻接话，眼里闪着好胜的光，“看谁先把对面野区反穿。”

“拭目以待。”闻笛笑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不过输了可别哭。”

“谁哭还不一定。”她哼了一声，却没真的动气，反而从口袋里摸出颗糖，剥开糖纸递给他，“柠檬味的，提神。”

闻笛接过来放进嘴里，酸意瞬间漫开，却奇异地压下了心底那点莫名的躁动。他看着她也含了颗糖，腮帮微微鼓起，像只藏了食的小兽，忽然觉得，这个下午好像比赢了训练赛更让人难忘。

“回去了。”羡鱼站起身，把空奶茶杯扔进垃圾桶，“再晚基地要锁门了。”

闻笛跟在她身后往回走，看着她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忽长忽短，忽然开口：“下次训练赛，还缺人吗？”

羡鱼脚步一顿，回头看他，眼里带着笑意：“缺，就缺你这种能被我carry的。”

晚风穿过树梢，吹得两人手腕上的红绳轻轻晃动，像在应和着什么没说出口的约定。

从公园往ZH俱乐部走的路上，闻笛看着羡鱼随手把外套搭在肩上，脚步轻快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你……一直做陪玩？”

羡鱼脚步顿了顿，侧头看他，路灯的光在她眼里投下细碎的影，语气听不出情绪：“不然呢？俱乐部签约选手不够格，只能靠陪玩赚点外快。”

闻笛没接话。他知道ZH俱乐部的陪玩分成不高，顶尖选手的待遇和陪玩几乎是云泥之别。刚才在训练室里，她复盘时的专注、指挥时的果断，明明有着不输职业选手的天赋，却只挂着个陪玩的头衔。

“之前打青训赛的时候，”羡鱼忽然笑了笑，语气漫不经心，像在说别人的事，“被对家战队搞了点小动作，禁赛半年。等解禁了，状态早就掉没了，没人愿意要。”

她踢开脚边一块石子，声音轻了些：“陪玩也挺好，不用看谁脸色，赢了有钱拿，输了大不了被老板骂两句，转身就能忘。”

闻笛看着她故作轻松的侧脸，忽然想起她在游戏里总说“怕什么，水晶没炸就还有机会”，原来这份韧劲，早就刻在了骨子里。

快到俱乐部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下周六友谊赛，我跟你们老板说一声，给你报个主力位。”

羡鱼猛地转头看他，眼里闪过惊讶，随即又沉下去，扯了扯嘴角：“不用了，闻笛大神。我现在这样挺好，陪玩做久了，早就不想打职业了。”

“是吗？”闻笛盯着她的眼睛，“那刚才训练赛里，你眼里的赢劲儿是装的？”

羡鱼被问得一噎，别开视线没说话。

俱乐部门口的灯亮着，照得她手腕上的红绳格外显眼。闻笛忽然抬手，碰了碰自己手腕上那根褪色的红绳：“我刚打职业的时候，被骂了整整半年‘关系户’，连替补席都坐不稳。”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点力量：“有些东西，不是不想，是被现实摁着说‘算了’。但只要还能赢，就不算真的算了。”

羡鱼猛地抬头看他，眼里的惊讶再也藏不住。晚风掀起她的发梢，露出光洁的额头，路灯的光落在她眼里，亮得像游戏里最耀眼的技能特效。

“友谊赛的主力位，”闻笛看着她，语气认真，“给你留着。来不来，你自己选。”

说完，他转身往路口走，没再回头。身后传来羡鱼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奶茶钱还没给呢。”

闻笛的脚步顿了顿，嘴角勾起个浅淡的弧度，扬声道：“下次赢了，你请双份。”

夜风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比输赢更重要的东西，正在悄悄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