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夜探乱葬岗
青木镇的夜，黑得格外浓重。乌云遮月，星子稀疏，只有镇零星的灯火在风中摇曳，仿佛随时会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方多病在镇上最大的茶楼里泡了半晚上，凭着天机堂少主的阔绰和一副人畜无害的俊俏笑脸，很快便从掌柜和几个老茶客嘴里套到了不少消息。
综合起来，无非是：鬼火出现已有月余，哭声则是近半个月才有的，凄凄惨惨，像是年轻女子的哀泣，听得人毛骨悚然。镇上的更夫曾大着胆子靠近过一次，只看到几团绿油油的火光飘忽不定，哭声却像是从地底下传来的，吓得他连滚爬爬跑了回来，病了好几天。镇上人心惶惶，日落之后便无人敢出镇半步。
子时将近，方多病依约来到镇外东边的乱葬岗。
还未靠近，一股荒凉阴森的气息便扑面而来。此地地势略高，荒草丛生，歪斜的墓碑和破旧的棺木零星散落，一些浅埋的坑穴甚至能看到森森白骨。夜风穿过枯枝和石碑，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听起来确实有几分像女人的低泣。
方多病纵然武功不错，此刻也不禁觉得后颈发凉，下意识地握紧了尔雅剑。他四处张望，却不见笛飞声的身影。
“这家伙……不会放我鸽子吧？”他小声嘀咕，心里有点发毛。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身后。
方多病吓得差点一剑刺过去，幸好及时看清来人是笛飞声。他依旧是一身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眼前这阴森景象与寻常街道并无不同。
“吓死我了！你来能不能有点动静！”方多病压低声音抱怨。
笛飞声没理他，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过整个乱葬岗，沉声道：“有发现？”
方多病定了定神，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快速说了一遍，最后补充道：“……都说哭声像从地底下来的。还有，我发现镇上最近除了这事，倒没听说丢过什么大姑娘小媳妇，所以这女鬼哭得有点没来由。”
笛飞声静静听着，目光最终锁定在乱葬岗边缘一处地势稍低、杂草尤其茂盛的地方。那里似乎有一个被野草半掩的、废弃的坑道入口，像是很多年前采矿留下的，黑黢黢的，深不见底。
“哭声……地底……”笛飞声重复了一遍，抬步便向那处坑道走去。
“喂！你就这么进去啊？”方多病连忙跟上，“万一真有……”他想说“有鬼”，又觉得在笛飞声面前说这个有点丢人，硬生生咽了回去。
笛飞声头也没回：“若有鬼，杀了便是。”
方多病：“……”好吧，你厉害。
两人一前一后，拨开及腰深的荒草，来到那处坑道口。一股混合着泥土腐烂和某种奇异腥气的冷风从洞内吹出，令人作呕。
笛飞声蹲下身，仔细查看洞口边缘的泥土和草叶，用手指捻起一点土放在鼻尖嗅了嗅，眉头微蹙。
“怎么了？”方多病也凑过来。
“有新脚印。不止一人。”笛飞声低声道，目光锐利，“还有……硫磺和硝石的味道。”
“硫磺硝石？”方多病一愣，“那不是做火药的吗？这鬼地方怎么会有这个？”他瞬间忘了害怕，侦探的神经被调动起来。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阵极其细微、飘忽不定、确实像是女子哭泣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从那深不见底的坑道深处传了出来！
那声音在死寂的夜里和空旷的乱葬岗回荡，显得格外凄厉诡异。
方多病汗毛倒竖，猛地抓紧了剑：“真……真有哭声！”
笛飞声却猛地站起身，眼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闪过一丝冰冷的了然：“不是鬼。”他语气肯定，“是风声！经过特定的坑道和缝隙，被扭曲放大后形成的声响！”
他指向坑道内部：“这声音看似飘忽，实则源头固定。里面有人利用地形装神弄鬼！”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那“哭声”忽然变调，似乎还夹杂着几声模糊的、像是铁器敲击岩石的钝响！
方多病这下也听出来了，那绝不是什么女鬼哀泣！他顿时怒火中烧：“好啊！果然是有人在搞鬼！吓唬老百姓，害得我们李莲花都没好药吃！看本少爷不把你们揪出来！”
勇气瞬间压倒了恐惧，他拔剑就要往里冲。
“慢着。”笛飞声却一把按住他肩膀，“里面情况不明，贸然闯入，易中埋伏。”
他目光扫过周围地形，快速下令：“你轻功好，守在上面策应，监视还有无其他出口或同伙。我下去。”
“凭什么你下去？”方多病不服。
“因为你打不过我。”笛飞声丢下一句冰冷的事实，不等方多病反驳，身形一闪，已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那黑暗的坑道之中，瞬间被黑暗吞噬。
“你！”方多病气得跺脚，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握紧剑，紧张地守在洞口，竖起耳朵倾听里面的动静，同时警惕地环顾四周荒坟。
而此刻，远在栖霞山的李莲花，正对着一盏孤灯，手指在桌面上缓缓划动着。
桌上，是他用茶水画出的、基于徐老先生描述的、简易的青木镇周边地形图。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代表乱葬岗和可能矿坑的位置。
“哭声……地底……硫磺……”他喃喃自语，这几个词在他脑中不断盘旋、组合。
忽然，他划动的手指猛地停住！
一个被忽略的线索猛地串联起来！
青木镇盛产月影草，月影草需生长在背阴崖壁。而栖霞山一带的地质……多有伴生矿藏！尤其是……硫铁矿！
需要硫磺和硝石……制造鬼火（磷火易得，但大规模、持续地制造可能需要辅助）……女人的哭声掩盖……地底……
他们不是在装神弄鬼！
他们是在……采矿！私自开采硫铁矿！很可能是用来炼制火药！
而那“女鬼哭声”，根本不是为了吓唬镇民，而是为了掩盖地底开矿爆破的声响！
李莲花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如果真是私矿，那背后牵扯的可能就绝非寻常宵小，看守也必定极其森严凶悍！
笛飞声和方多病两人贸然前去探查……
他猛地抬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焦急的神色。
他一把抓起了桌上那枚冰冷的鸣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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