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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替身死遁后王爷他疯了

江南的春,是浸透了水的宣纸,潮润、缠绵,带着桃李纷谢后残余的甜腻和万物疯长的腥气。画舫挤在西湖潋滟的波光里,丝竹声软绵绵地荡过来,又被风吹散。岸边的垂柳绿得有些跋扈,拂过游人的肩头,拂过青石板路上深深的车辙。

沈玦一身玄色常服,立在乌篷船头,水汽濡湿了他的衣摆,他却浑然不觉。那双深陷的眼睛鹰隼般扫过湖光山色,扫过每一张迎面而来的面孔,试图从这片过于温软的风物里,剥离出那一抹冷硬的、不该存在的影子。

孤山脚下,绿荫更深,人迹渐稀。一处简陋的院落歪斜地倚着山壁,柴门虚掩,露出院内几竿疏竹,被雨打得有些蔫。空气里除了湿土和腐叶的味道,还隐约飘着一丝极淡的、苦冽的药味。

引路的探子无声地指了指那扇门,便迅速退入更深的树影里。

沈玦的手在袖中缓缓攥紧,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他一步步走过去,靴子踩在湿滑的青苔上,几乎没有声音。越是靠近,那股药味越是清晰,缠绕在潮湿的空气里,钻进鼻腔,带着一种顽固的、挣扎求存般的苦涩。

他猛地推开柴门。

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石阶上放着一只药罐,罐底还有未熄的炭火,煨着罐里漆黑的汁液,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苦涩味正是从这里浓郁地散发出来。

正屋的门开着一条缝。

沈玦的心跳骤然失序,一股蛮横的力量推着他,几步跨上石阶,一把挥开那滚烫的药罐!

陶罐砸在院墙上,碎裂开来,漆黑的药汁泼溅在青苔和竹竿上,如同泼洒开的墨,又像是干涸的血。

屋内的光线很暗,只窗边透进一点天光,勾勒出一个清瘦的背影。那人坐在一张矮凳上,正对着一方简陋的木案,案上铺着纸,纸上是未完成的水墨山水,笔意萧寒,嶙峋孤绝。他握着笔,手腕悬停,似乎被门外的巨响惊动,正要回头。

沈玦已经一步踏入屋内,带着一身江南水汽也化不开的冷厉和风尘。

“宴、秋。”两个字从他齿缝间碾磨出来,裹着两年积压的暴怒、不甘、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扭曲的急切。

那背影猛地一僵。悬停的手腕落下,笔尖一滴浓墨砸在宣纸上,迅速晕开一团污迹。

他极其缓慢地,一点点转过身来。

天光恰好落在他的脸上。

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平淡,寡淡,没有任何记忆里的轮廓,像是千万张模糊面孔的随意拼凑,看过即忘。唯有那双眼睛——

沈玦的呼吸骤然停滞。

纯黑。果然是纯黑。深不见底,如同两口枯井,映不出丝毫光亮,也倒映不出他此刻剧烈翻腾的情绪。那黑色如此彻底,如此怪异,镶嵌在这张平庸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甚至……透着一丝非人的死寂。

四目相对。

空气凝固了,只剩下窗外细微的雨声和屋内两人粗重不一的呼吸。

沈玦胸膛剧烈起伏,千头万绪、万语千言堵在喉咙口,恨意、质问、暴戾的占有欲疯狂冲撞,却在对上这双纯黑眼眸的瞬间,竟一时失语。

他想象过无数次重逢的画面,想象过如何拆穿他,如何折磨他,如何将他重新拖回地狱。却唯独没想过,是这样一双眼睛。

不是易容。那蛊毒的报告是真的。他真的用焚身之苦,换来了这双……再也找不到一丝云舒痕迹的眼睛。

良久,还是对面的人先开了口。声音低哑,平淡,带着久病的虚弱和一种磨灭了一切情绪的疲惫:“这位爷,寻错人了吧?”

沈玦猛地回神,那刻意疏离的陌生语气像一瓢油,瞬间浇旺了他心头的邪火。他踏前一步,逼近,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张脸,试图找出任何伪装的痕迹,却徒劳无功。

“寻错人?”沈玦冷笑,声音淬着冰,“你这双眼睛,怎么来的?”

“墨尘”——宴秋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像是被风吹动的枯蝶翅膀,随即复归沉寂。他微微垂下视线,避开沈玦逼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被药汁染得微黄的手指上:“幼时染了恶疾,瞎过一阵,后来侥幸得遇异人,用了偏方,虽重见光明,眼珠却成了这副模样。让爷见笑了。”

谎话。滴水不漏的谎话。

沈玦盯着他低垂的、线条脆弱的脖颈,那里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在薄薄的皮肤下微弱跳动。一股强烈的、想要掐碎这截脖颈,逼他说出真相的冲动涌上指尖。

但他忍住了。只是猛地伸手,一把攥住宴秋的手腕,将那截细瘦的腕子抬到两人之间。指尖下的皮肤微凉,能清晰地摸到凸起的骨节和……皮下那些细微的、纵横交错的陈旧疤痕——是“焚影”蛊毒灼烧经脉留下的印记?还是这些年暗卫生涯留下的旧伤?或许兼而有之。

“偏方?”沈玦的指尖用力,几乎要捏碎那腕骨,声音压得更低,更危险,“什么样的偏方,能烧出满身的疤?嗯?”

宴秋的身体细微地颤抖起来,不是害怕,更像是一种竭力压制下的生理反应。他想抽回手,力道却悬殊。那纯黑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像是枯井里投入一颗石子,却连回音都微弱得几乎捕捉不到。

“与爷何干?”他抬起眼,直直看向沈玦,墨色的瞳孔里空无一物,连愤怒或恐惧都没有,“在下并不认识爷。”

“不认识?”沈玦像是被这句话彻底激怒,另一只手猛地伸出,掐住他的下颌,强迫他抬起脸,逼近了,死死盯着那双黑得令人心慌的眼睛,“你一身筋骨,一招一式,甚至你喘气的方式,都是本王亲手雕琢出来的!你就算烧成灰,换了一张皮,这身骨头也刻着本王的名字!你说不认识?”

他的气息喷在宴秋脸上,带着北地风沙的粗粝和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疯狂。

宴秋被迫仰着头,呼吸变得困难,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潮,眼底却依旧是一片死寂的墨黑,甚至微微弯了一下,像是在笑,却又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

“王爷……”他艰难地发出气音,每个字都像是磨过砂纸,“认错人的毛病,还是没改。”

沈玦瞳孔骤缩!掐着他下颌的手指猛地收紧。

“您说的宴秋……”宴秋继续说着,声音断断续续,却清晰无比,“不是已经……死在您大婚那夜的……火里了吗?”

“烧得……干干净净。”他纯黑的眼底,终于清晰地映出沈玦骤然扭曲的面容,“连同您……最喜欢的……那双眼睛。”

“王爷节哀。”

最后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冰锥,精准无比地刺入沈玦心口最溃烂的那处脓疮。

轰的一声,沈玦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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