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涎69

高途放下电话，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份尚未发送的申请表，沉默地站起身。该来的，总会来。

　　他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

　　“进。”

　　高途推门而入。沈文琅没有坐在办公桌后，而是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他。窗外是繁华的都市景象，更衬得他背影挺拔却透着一丝孤寂。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

　　办公室里弥漫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郁的苦艾酒信息素，不再带有侵略性，反而像一张沉重而黏着的网，充满了压抑、焦躁，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

　　高途的心微微收紧。他从未感受过沈文琅的信息素呈现出这样的状态。

　　“把门锁上。” 沈文琅没有回头，声音透过空气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高途犹豫了一瞬，还是依言反锁了门。咔哒一声轻响，像是将两人与外界彻底隔绝。

　　沈文琅缓缓转过身。

　　高途呼吸一滞。

　　眼前的沈文琅，眼底布满了血丝，下颌线绷得极紧，那双向来冷静甚至冷漠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如同风暴前夕的墨海，压抑着太多激烈的情感。他一步步朝高途走来，步伐沉稳，却带着一种近乎捕猎般的专注。

　　高途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脊背抵在了冰凉的门板上，退无可退。

　　沈文琅在他面前站定，距离近得能看清他眼睫的微颤。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深深地凝视着高途，目光像是要将他刻进灵魂深处。

　　“玩？” 沈文琅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得厉害，带着一丝自嘲的嗤笑，“高途，你觉得我沈文琅的时间，是用来玩这种无聊感情游戏的？”

　　高途抿紧嘴唇，别开脸，不想与他对视。

　　沈文琅却伸手，轻轻捏住他的下巴，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将他的脸转了回来，强迫他看着自己。

　　“看着我。” 沈文琅命令道，眸色深沉如夜，“你告诉我，怎么玩？是玩你三年如一日的细心体贴？还是玩你无数次在我疲惫时递上的那杯温度刚好的咖啡？玩你明明自己受了委屈却还要先考虑我的情绪？玩你因为一句‘身份’就躲起来偷偷难过？”

　　他一连串的质问，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高途心上。那些被他小心翼翼珍藏、以为无人知晓的细节，原来沈文琅都看在眼里。

　　高途的眼眶瞬间红了，他用力想要挣脱沈文琅的手，声音带着哽咽：“那你想要我怎么样？沈文琅！你一边对我好，一边又和墨倾歌牵扯不清！你让我怎么想？我是个Beta，我没有Omega那样迷人的信息素，我甚至不能给你一个标记！我除了恪守本分，我还能做什么？难道要像个小丑一样，等着你施舍一点怜悯，或者等着你哪天腻了，再用‘身份’来打发我吗？！”

　　他终于将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吼了出来，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顺着眼角滑落，烫伤了沈文琅的手指。

　　沈文琅看着他崩溃落泪的样子，心脏像是被生生撕裂。他松开捏着高途下巴的手，转而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拭去他眼角的泪水。动作带着一种与他此刻情绪截然相反的小心翼翼。

　　“傻瓜……” 沈文琅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心疼和懊悔，“谁告诉你，我在意那些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目光紧紧锁住高途盈满水光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没有墨倾歌。从来就没有。”

　　高途的哭声戛然而止，怔怔地看着他。

　　“她和她的家族，只是HS需要维系关系的合作对象之一。那些饭局，那些看似亲近的互动，是生意，是场面，仅此而已。” 沈文琅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坦诚和认真，“我厌恶Omega信息素的纠缠，不是一句空话。因为我想要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你。”

　　他抬起手，轻轻拂过高途湿润的眼角，指尖带着微颤。

　　“我不知道该怎么证明……证明我不是在玩，证明我不是一时兴起。”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高途从未听过的、近乎脆弱的迷茫，“但我可以告诉你，高途，失去你，比任何商业谈判的失败，比任何项目的亏损，都更让我感到恐惧。”

　　他缓缓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上高途的额头，鼻尖几乎相触。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苦艾酒的气息与鼠尾草的清冷微妙地融合。

　　“别走……” 沈文琅闭上眼，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别提交那份调职申请。给我一个机会……证明给你看。”

　　高途彻底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沈文琅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次触碰，都带着如此沉重而真实的情感，击碎了他所有的防备和猜疑。

　　他能感受到沈文琅身体的轻微颤抖，能感受到他话语里那份不容错认的恐慌和恳切。

　　这……是真的吗？

　　不是梦？不是他绝望之下的幻想？

　　眼泪再次无声滑落，但这一次，不再是出于委屈和愤怒。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这个他偷偷爱慕了十年，以为永远遥不可及的男人，此刻正用最坦诚、最脆弱的姿态，恳求他留下。

　　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彼此剧烈的心跳和交缠的呼吸。

　　良久，高途才听到自己带着浓浓鼻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沈文琅……你混蛋……”

　　“是，我混蛋。”沈文琅立刻承认，额头依旧抵着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如释重负的颤抖，“我是个看不清自己内心的混蛋，是个用混账话伤了你心的混蛋。”

　　高途的骂声里没有了之前的尖锐和绝望，只剩下浓重的委屈和后知后觉的羞赧。他想要偏开头，却被沈文琅捧住了脸，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

　　“别躲，”沈文琅的指腹摩挲着他微烫的脸颊，目光像是黏稠的蜜，紧紧锁住他，“让我看看你。”

　　高途避无可避，只能迎上他的视线。镜片后的眼睛湿漉漉的，泛着红，像被雨水洗过的琉璃，带着劫后余生的迷茫和一丝不敢确信的怯意。这副样子，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能击中沈文琅的心脏。

　　“对不起。”沈文琅低声说，这三个字他鲜少对人言，此刻却说得无比郑重，“为我之前说过的所有混账话，为我让你感到的不安和难过……对不起，高途。”

　　高途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有决堤的趋势。他从未想过，会从沈文琅口中听到如此直白而诚恳的道歉。

　　“你……”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所有的怨怼和委屈，在这句“对不起”和沈文琅近乎破碎的眼神面前，似乎都失去了立足之地。

　　沈文琅看着他无措的样子，心头软得一塌糊涂。他试探着，极其缓慢地低下头。

　　高途意识到了他的意图，身体瞬间绷紧，呼吸停滞。

　　然而，预想中的亲吻并没有落在唇上。

　　沈文琅的唇，带着灼人的温度，却无比珍重地、轻轻地印在了他微微泛红的眼角，吻去了那一滴将落未落的泪珠。

　　这是一个不带任何情欲色彩的吻，充满了怜惜、忏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珍视。

　　高途浑身一颤，像是被一道微弱的电流击中，从被亲吻的眼角蔓延开一阵酥麻，瞬间传遍了四肢百骸。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那柔软而滚烫的触感，和他记忆中任何一次接触都不同。

　　沈文琅的唇停留了片刻，才缓缓移开。他看着高途紧闭双眼，长睫如蝶翼般轻颤的模样，心底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强烈的保护欲。

　　“吓到你了？”他低声问，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高途缓缓睁开眼，摇了摇头，脸颊却不受控制地泛起更深的红晕。他不敢看沈文琅，目光飘忽地落在他衬衫的第一颗纽扣上。

　　沈文琅低低地笑了一声，胸腔传来轻微的震动。他喜欢高途这副害羞无措的模样，这让他感觉真实，感觉高途终于不再是那个戴着完美面具、将他推开的秘书。

　　他松开捧着高途脸颊的手，转而向下，轻轻握住了他微凉的、还有些颤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

　　“那份调职申请，”沈文琅握紧他的手，语气恢复了些许属于Alpha的强势，却带着显而易见的纵容和妥协，“不许再提。”

　　高途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沈文琅滚烫的体温和坚定的力道，心跳依旧失序。他沉默着，没有立刻答应。

　　沈文琅等不到他的回应，有些心急，轻轻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听到没有？高秘书。” 他故意用了称呼，带着一点调侃，一点诱哄。

　　高途终于抬起眼，嗔怪似地瞪了他一眼。这一眼没有任何杀伤力，反而因为泛红的眼眶和未干的水汽，显得格外勾人。

　　“沈总这是以权谋私。”他小声嘟囔，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软糯。

　　沈文琅心头一荡，忍不住又低头，这次，吻轻轻落在了他的鼻尖。

　　“嗯，我承认。”沈文琅坦然道，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所以，你答不答应？”

　　高途被他看得无所遁形，心跳如鼓。他垂下眼睫，轻轻地点了点头。微不可察，却足以让沈文琅狂喜。

　　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沈文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高途轻轻拥入怀中。不是强势的禁锢，而是一个充满珍惜意味的拥抱。

　　高途的身体先是僵硬了一瞬，随即慢慢地、试探性地，将额头靠在了沈文琅坚实的肩膀上。鼻腔里充斥着浓郁而令人安心的苦艾酒气息，这一次，不再带有压迫感，反而像是最温暖的庇护所。

　　办公室内寂静无声，只有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交织。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晕之中。

　　过去所有的猜疑、不安和伤痛，似乎都在这个安静的拥抱里，开始慢慢消融。

　　高途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从未有过的亲密和宁静。

　　也许……他可以试着，再相信一次。

　　高途靠在沈文琅的肩上，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沉稳心跳和透过衣料传来的体温，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缓缓包裹住他。紧绷了太久的神经一旦松懈，强烈的疲惫感便席卷而来。他轻轻蹭了蹭，找到一个更舒适的位置，几乎要在这片苦艾酒气息构筑的港湾里睡去。

　　沈文琅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依赖和疲惫，心头软成一片。他收紧了手臂，将人更牢地圈在怀里，下巴轻轻抵着高途柔软的发顶。

　　“累了？”他低声问，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嗯。”高途含糊地应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

　　沈文琅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他，一只手在他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像安抚一个倦极的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高途觉得自己的腿都有些发麻，他才轻轻动了一下。

　　沈文琅立刻松开了怀抱，但手依旧揽着他的腰，低头看他：“怎么了？”

　　高途有些不自在地推了推眼镜，避开他过于专注的视线，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沈总，现在是工作时间。”

　　这声“沈总”叫得沈文琅眉头微挑。他非但没有松开手，反而将人又揽近了几分，几乎鼻尖相抵，语气带着点危险的亲昵：“刚才哭鼻子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是工作时间？嗯？”

　　高途的脸瞬间爆红，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他试图后退，却被沈文琅牢牢锁在门板与他身体之间。“你……放开。”

　　“不放。”沈文琅回答得干脆利落，他看着高途羞恼的样子，只觉得可爱得紧，忍不住低头，用鼻尖蹭了蹭他发烫的耳廓，压低声音，“以后私下，不准叫沈总。”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敏感的耳际，高途浑身一颤，腿都有些发软。“那……叫什么？”

　　沈文琅抬起头，看着他那双因为无措而显得格外湿润的眼睛，唇角勾起一抹极浅却真实的弧度：“叫我的名字。文琅。或者……”他顿了顿，眸色转深，“你想叫点别的，也可以。”

　　高途的心脏因为他那句意有所指的“别的”而漏跳了一拍。他慌乱地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样扫过镜片。“……不合规矩。”

　　沈文琅被他这固执的“规矩”逗得低笑出声，胸腔震动。他抬手，轻轻摘下了高途的眼镜。

　　世界瞬间变得模糊，高途下意识地眨了眨眼，显得有些茫然。没有了镜片的阻隔，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完全显露出来，带着水光，显得更加清澈和无辜。

　　沈文琅凝视着这双眼睛，心头悸动。他俯身，这一次，目标明确地吻上了那双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唇。

　　不同于之前落在眼角和鼻尖的轻吻，这是一个真正带着明确占有意味的吻。

　　高途的大脑“嗡”的一声，彻底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了唇瓣相贴的那一处。沈文琅的唇比他想象的更软，带着苦艾酒淡淡的清冽气息，起初只是轻柔的摩挲，随即变得深入，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和强势，撬开了他的齿关。

　　高途被动地承受着这个吻，身体僵硬，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沈文琅腰侧的衬衫布料。他生涩的反应取悦了沈文琅，Alpha的侵略性本能被激起，却又被他强行压制，只是更加耐心地引导、吮吸，仿佛在品尝世间最珍贵的蜜糖。

　　直到高途因为缺氧而发出细微的呜咽，沈文琅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他，但额头依旧相抵，呼吸交融。

　　高途大口喘着气，脸颊绯红，眼神迷离，嘴唇被吻得湿润红肿，微微张合着，一副被彻底欺负了的模样。

　　沈文琅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眸色深得吓人。他用指腹轻轻擦过高途湿润红肿的唇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现在，合规矩了吗？高秘书。”

　　高途被这句带着戏谑和浓浓占有欲的问话激得浑身一颤，迷离的眼神瞬间清明了些许，羞耻感后知后觉地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下意识就想偏头躲开沈文琅那过于灼人的视线和在他唇上流连的手指。

　　“你……”他开口，声音却软糯得不像话，带着刚被狠狠亲吻过的沙哑，毫无威慑力。

　　沈文琅低笑，满意地看着他这副模样。他没有再逼问，只是将摘下的眼镜仔细地折好，放进高途衬衫胸前的口袋里，动作自然亲昵。然后，他牵起高途的手，将他带到办公室附带的休息室门口。

　　“进去整理一下。”沈文琅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但眼神里的温柔和占有欲并未褪去，“我让张特助把需要处理的文件送进来。”

　　高途愣了一下，抬头看他：“送进来？” 在休息室办公？这……

　　“不然呢？”沈文琅挑眉，抬手用指节轻轻蹭了蹭他依旧泛红的脸颊，“你想顶着这副样子出去？”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高途红肿的唇瓣。

　　高途的脸瞬间又烧了起来，几乎是夺门而入，反手关上了休息室的门，背靠着门板，心脏还在狂跳。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沈文琅的气息和触感。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不真实，像一场荒唐又旖旎的梦境。

　　他走到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那个眼波流转、面若桃花、嘴唇红肿的人，简直不敢相信那是自己。冷水扑在脸上，稍微降低了一些脸上的热度，却无法平息内心的汹涌。

　　门外，沈文琅看着紧闭的休息室门，嘴角噙着一抹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笑意。他回到办公桌前，按下内线：“张特助，把今天需要优先处理的文件拿进来。另外，取消我今天上午所有非紧急的预约。”

　　张特助效率很高，很快将一叠文件送了进来。他敏锐地察觉到办公室内气氛的不同，空气中那两种信息素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泾渭分明甚至隐隐对抗，而是呈现出一种……微妙的交融。他没敢多看，放下文件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沈文琅拿起文件，推开休息室的门。

　　高途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眼镜也重新戴上了，只是脸上的红晕尚未完全消退，嘴唇也依旧有些肿。他正有些局促地站在床边，看到沈文琅进来，眼神闪烁了一下。

　　沈文琅没说什么，只是将文件放在休息室的小茶几上，自己则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坐这里。”

　　那姿态太过自然，仿佛他们早已如此相处。

　　高途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在他指定的位置坐下，身体却有些僵硬。和沈文琅在如此私密的空间里单独相处，而且是在刚刚那个吻之后，这让他无法保持平常心。

　　沈文琅将一份文件递给他，语气如常：“先看这份，有问题随时问我。”

　　他的态度太过公事公办，反而让高途有些无所适从。他接过文件，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文字上。

　　然而，沈文琅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他坐在身边，苦艾酒的气息若有似无地萦绕在鼻尖，偶尔翻动文件的细微声响，都清晰地敲打在高途的神经上。

　　看了不到十分钟，高途就发现自己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就在这时，沈文琅忽然放下手中的文件，侧过头看他，语气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看不进去？”

　　高途耳根一热，嘴硬道：“没有。”

　　沈文琅轻笑，伸手过来，不是碰他，而是轻轻抽走了他手里的文件，合上，放到一边。然后，他握住高途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那就休息一会儿。”沈文琅说得理所当然，拇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着，“陪我。”

　　高途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沈文琅的手掌宽大温暖，完全将他的手包裹住，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他想抽回，却又贪恋这份温暖和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