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法兰西那句“都听你的”还拖着未散的鼻音，却像一束阳光驱散了两人之间最后的阴霾。英吉利没有松开手，而是就着交握的姿势，用拇指轻轻摩挲法兰西的手背，那里还留着他刚才情绪失控时掐出的浅浅指痕。

“那么，”英吉利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但仔细听，底下的暖流却像是失而复得般雀跃，“首先，取消你明天的所有安排。”

法兰西挑眉，眼角泪痕未干，笑意却已漾开：“英总，这算是合作达成后的第一个指令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英吉利推了推滑落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得像是在审视一份至关重要的合同，但视线只落在眼前这个人身上，“峰会不去也罢。明天，你的时间归我。”

“霸道。”法兰西轻笑，语气里却没有半分反对，“那……我们现在？”

英吉利松开了手，却不经意地将法兰西那杯已经凉透、被他拽过来的拿铁端到自己面前，又将自己那杯几乎没动过的黑咖啡推了过去。

“先把咖啡喝完。”他语调平淡，仿佛刚才那个情绪失控、揪着人衣领质问的并不是他一样，“然后，跟我回伦敦塔桥那边的公寓。”

法兰西顺从地端起那杯黑咖啡，抿了一口，苦涩让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可心底却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甜意。他望着英吉利面不改色地喝着自己的甜腻凉拿铁，忍不住调侃：“回公寓？英吉利，五年不见，你还真是直接了不少。”

英吉利放下杯子，杯底与托盘磕出清脆的响声。他抬眼，祖母绿的眸子斜睨着法兰西，带着一丝警告，又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窘迫。

“你的行李箱还在我客房的衣柜里，落了五年的灰，难道不该去收拾一下？”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目光稍稍别开，“……还有，那枚戒指，总不至于让我现在就在咖啡馆里拿出来吧。”

法兰西的心脏像是被轻轻撞了一下，酥麻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他看着英吉利微微发红的耳尖，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笑声爽朗明亮，引得邻座的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好，好。”他止住笑，眼神软得像是要化开一样，“都听你的。喝咖啡，然后……回家。”

“回家”这个词让英吉利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沉默地拿起钢笔，把桌上那份早已干透墨迹的合同小心收进公文包，动作一丝不苟，仿佛这样就能掩饰内心翻涌的情绪。

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喝着各自的咖啡。阳光缓缓移动，斑驳的光影洒在他们身上，空气中飘着咖啡的醇香和一种无声胜有声的默契。五年的隔阂，在这种既略显尴尬又无比亲昵的氛围中迅速消融。

喝完最后一口咖啡，英吉利率先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法兰西也跟着站起来，很自然地伸手帮英吉利把滑落的金丝眼镜扶正。

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英吉利微凉的太阳穴，两人都微微一怔。

英吉利垂下眼睫，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再抬眼时，表情已恢复了平日里的矜持疏离，只有眼底深处那一点微光泄露了不同寻常的情绪。

“走吧。”他说，声音平稳。

“嗯。”法兰西点头，顺手拿起自己的文件夹。

英吉利很自然地伸出手，不是去接文件夹，而是握住了法兰西空着的那只手。五指坚定地嵌入对方的指缝，紧紧扣住。

法兰西低头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

就这样，他们手牵着手，在咖啡馆零星客人或惊讶、或了然的目光中，推开玻璃门，走进了伦敦午后灿烂的阳光里。

门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像是为一段中断了五年的故事重新敲响开场的钟声。

这一次，他们不会再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