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夜色才刚糊上窗户，写字楼下的路灯就一盏盏亮了起来。

　　林子璇的六小时直播，总算结束了。

　　屏幕上最终定格的那个晃眼的九位数，让整个团队瞬间炸锅，欢呼和掌声几乎要掀翻天花板。

　　“璇姐牛逼！”

　　“又破纪录了！我的天！”

　　她摘下耳机，脸上挂着散不去的疲惫，可那双以前动不动就泛红的眼睛里，现在全是藏不住的光彩。

　　林子璇从高脚凳上站起来，对着所有人笑得眼都弯了。

　　“都辛苦了！今天我请客，地方随便挑！”

　　团队里又是一阵狼嚎，放半年以前，谁敢想？

　　这个被全网群嘲是“百亿笑话”的豪门千金，竟然真就在直播带货这片红海里，硬生生杀出一条活路，眼看就要摸到行业天花板了。

　　飓风娱乐给她做的“清醒大小姐”人设，一炮而红。

　　她不再是那个围着别人转的恋爱脑，摇身一变成了个只搞钱、嘴巴又毒的独立女人。她推的东西，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掰开揉碎了给你讲明白。跟粉丝聊天，又梗又好笑，怼黑粉更是战斗力爆表。

　　这反差，让她飞快地圈了一大批死忠粉。

　　大家爱看她认真搞事业的样子，更爱看她从失恋的泥坑里爬出来，活得越来越带劲儿的飒爽。

　　她翻盘了。

　　这场翻身仗，让她彻底告别了过去，也让她对那个一手把她拉扯起来的女人，生出一种近乎仰望的敬意。

　　第二天一早，林子璇拿着刚出炉的数据报告，敲响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请进。”朱怡欣的声音，还是一贯的温和平稳。

　　林子璇推门进去，把报告递到朱怡欣面前，挂上职业的微笑：“朱总，昨晚直播的复盘数据，还有下一季的品牌合作意向书，您看一下。”

　　朱怡欣接过报告，一页页看得仔细。她指尖在纸页上划过，偶尔点点头，神色里是藏不住的满意：“干得漂亮，子璇。”

　　朱怡欣放下报告，抬头看她，那份赞许明明白白：“你的成长速度，比我预想的还要快。你证明了你自己。”

　　这句话，比昨晚看见那个破纪录的数字还让林子璇熨帖。

　　她脸上的笑意真实了不少。

　　“都是朱总您给的机会，没有您，我什么都不是。”这话不是场面话，是真心实意的。

　　朱怡欣笑了笑：“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你下了多少功夫，大家有眼睛，都看得到。”

　　办公室里的气氛很松快。林子璇看着眼前这个永远从容优雅的女人，心里憋了很久的话，不知道怎么就涌到了嘴边。

　　她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没忍住，语气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还有一缕她自己都没发觉的委屈。

　　“朱总……您……您真的好厉害，对人也特别好。”

　　“嗯？”

　　朱怡欣挑了下眉，示意她继续。

　　“我就是……就是有点想不明白……”林子璇索性豁出去了，直直看向朱怡欣，“您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怎么会跟柏欣妤那种人在一起？”

　　朱怡欣脸上的笑意淡了点，但没吭声。

　　林子璇看她没生气，胆子更壮了，话匣子一开，那些委屈就跟倒豆子似的往外滚。

　　“她真的……太过分了！”

　　林子璇眼圈又有点发热，可这次，更多的是气。

　　“就我签约之后第一次请你们吃饭，她明明晓得那些菜都是我照着她的口味点的，结果呢？她当着我的面，一口都不动！还说什么‘你点的都不是我爱吃的’！这不是存心给人难堪吗？就因为她不待见我，就能这么糟践别人的心意？”

　　“还有！上次在公司走廊，她当着孙秘书的面，就因为我来找您谈工作，就阴阳怪气地怀疑我要对您干嘛！好像全世界的女人都要跟她抢老婆一样！那占有欲简直有病！”

　　“朱总，您猜她还干了什么？她还威胁我！”林子璇越说越上头。“她让我离您远点，不然就让我好看！您说说，天底下哪有这么不讲理的人？也就是您脾气好，能受得了她。”

　　她一口气把苦水全倒干净了，然后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地望着朱怡欣，盼着能从她那儿得到一丁点儿的共鸣，或者安慰也行。

　　朱怡欣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听着，没插话，脸上也瞧不出是什么情绪。

　　直到林子璇说完了，办公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空调的送风声。

　　朱怡欣这才开了口，声音还是那么平，却有种让人无法反驳的劲儿。

　　“子璇，你说完了吗？”

　　林子璇点点头。

　　“那我们谈工作。”

　　朱怡欣的视线落回到桌上的文件上，好像刚才那通抱怨压根就没发生过。

　　“关于下个季度的选品，我觉得……”

　　“朱总？！”

　　林子璇傻了。

　　她完全没料到朱怡欣是这个反应，没安慰，没解释，连一点点情绪起伏都没有，就这么轻飘飘地把事儿揭过去了。

　　“您……您就没什么想说的吗？”她不甘心地问。

　　朱怡欣总算又抬起眼看她，这次，那眼神里带上了一点认真，也拉开了距离。

　　“林子璇，你是飓风的签约艺人，我是你的上司。”朱怡欣的语调平稳清晰，“我欣赏你的能力，也高兴看到你成功。但我私人的事，尤其是我太太的事，不该是我们工作要谈的内容。”

　　她停了停，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但那条界线划得清清楚楚：“你刚才说的那些，我听到了。我明白你受了些委屈，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人得往前看，对吧？”

　　“至于柏欣妤，”提到这个名字，朱怡欣的声音里才透出一点点暖意与纵容，“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而且，她在外人面前，和在我面前，不一样。”

　　最后一句话，不重，却把林子璇所有没说出口的话都堵了回去。她忽然就懂了。

　　柏欣妤是什么样的，她说了不算，在朱怡欣这里，柏欣妤是绝对的“自己人”，是天塌下来都会护着的人。

　　而她林子璇，就算业绩再好，也永远是个“外人”。

　　一股说不出的失落兜头盖脸地砸下来，但紧跟着的，却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清醒。

　　那两个人的世界，铜墙铁壁，她挤不进去。

　　与其在外面扒着墙根抱怨，不如干脆转身，走好自己的路。

　　“我明白了，朱总。”林子璇吸了口气，脸上重新挂上了专业笑容。

　　“您说得对，我们谈工作。关于那个美妆品牌的联名款，我的想法是……”

　　她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自信和干练，开始一条条地阐述工作计划。

　　朱怡欣看着她迅速调整好状态的样子，心里才算真正点了头。

　　这姑娘，是真长大了。

　　会开完，林子璇抱着文件走出总裁办公室。

　　走廊的窗外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洒在她身上。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然后挺直了背，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坚定利落的声响，走向自己的工位。

　　从今天起，没有为柏欣妤哭哭啼啼的林子璇了。

　　只有飓风的王牌主播，朱怡欣手下最能打的兵。

　　至于柏欣妤……

　　就让她和她那个完美的朱总，在她们自己的世界里锁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