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家老宅
客厅里很安静，老太太坐在沙发上，双手叠放在拐杖顶端，身体微微前倾。，她的目光牢牢锁在站在她面前的柏欣妤身上。
柏欣妤低着头，盯着自己鞋尖前一小块深色的木地板，她能感觉到奶奶的那道目光，很可怕。
“柏欣妤。”老太太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晰冷硬，“你今年多大了？啊？”
柏欣妤没吭声，头垂得更低了些。
“三天。”老太太继续说，语速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扔下公司三天，招呼不打，报告没有，无缘无故人间蒸发，这是你该干的事？这是柏家教你的规矩？”
空气有些凝滞，柏欣妤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裤缝，她吸了口气，声音不大，但清晰地嘟囔出来：“找老婆……也不是无缘无故。”
老太太握着拐杖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她重重地用杖尾敲了两下地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眼神瞬间变得更加锐利。
“哦？找老婆？”老太太的语调扬了起来，带着明显的讽刺，“朱怡欣她人是在火星上出差，还是被黑洞吸走了？需要你柏大小姐亲自上天入地找三天？以前十年八年不见，你也这么活蹦乱跳过来了。怎么，领了证才半年，分开三天就火烧眉毛，一刻也等不得了？”
柏欣妤猛地抬起头。脸上那点委屈和不服气还没褪干净，但她动作快，几步就蹿到老太太旁边的长沙发上坐下，伸手就去挽老太太的胳膊，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奶奶，那不是都尝过甜头了嘛！吃过蜜糖谁还咽得下黄连啊？再说了，朱朱她…她已经狠狠说过我一顿了！您就别再训我了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老太太没甩开她的手，但也没看她，眼神依旧看着前方空处，嘴角抿得紧紧的。
柏欣妤晃着她的胳膊，拖长了调子：“奶奶，您特意把我叫回来，肯定不只是为了训我吧？是不是有正事儿？有事您尽管吩咐！孙女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老太太终于转过头，瞥了她一眼，眼神里没什么温度：“之前交代你正事，没见你这么积极。看来是知道自己错了，所以下次还敢，是吧？”
柏欣妤脸上的笑僵了一下，迅速低下头，不接话了，她太清楚老太太的脾气，这时候顶嘴只会火上浇油。
老太太盯着她低垂的后脑勺，握着拐杖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这是亲孙女，唯一的孙女，她这么告诉自己。
再睁眼时，老太太脸上的严厉缓和了些，但表情依然严肃。她松开柏欣妤挽着的手，身体向后靠进沙发背。
“你和朱朱，领证也有半年了。”老太太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之前你们俩都忙，事情一件接一件，婚礼的事就耽搁下来。现在差不多了，”她看向柏欣妤，“该提上日程了。这段时间，你把婚礼的事准备起来。”
柏欣妤刚才还垂着的脑袋“噌”地抬起来，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奶奶！”她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那…那预算呢？我们都老夫老妻了才办婚礼，是不是预算可以…嗯…更宽裕点？”她小心翼翼地试探。
老太太哼了一声：“当然。亏待你没什么，不能亏待朱朱，该有的排场要有，东西都要用好的。但是，”她特意加重了语气，盯着柏欣妤，“你也给我放机灵点，别被人当成肥羊宰。要多听听朱朱的意见，很多事情都要商量着来。”
“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啊，我在您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柏欣妤小声嘀咕，随即又忍不住抱怨，“而且我到底是不是您亲孙女啊？听起来您更怕她被我占了便宜似的！”
老太太没理她的抱怨，直接从身侧的矮几抽屉里拿出一个深棕色的皮质册子，厚度不薄，递到柏欣妤面前：“名单拟好了，该请的，不该请的，都在上面。仔细看，拿回去跟朱怡欣商量，别出纰漏。”
柏欣妤双手接过册子，感觉很有些分量，她翻开第一页，密密麻麻的名字和头衔映入眼帘。
晚上，柏欣妤兴致勃勃地把老太太的话复述了一遍，又拿出那本宾客名册和她讨论。朱怡欣安静地听着，看着柏欣妤眼睛里闪动的光，配合地点头，提出自己的看法。
夜深人静，柏欣妤睡了，朱怡欣却有些失眠。她靠在卧室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朦胧的灯光，她手里无意识地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领证的过程很简单，两家觉得时机成熟，她们也觉得是时候了。没有追求，没有告白，没有烛光晚餐，甚至没有一场正式的求婚，一纸协议，两个签名，她们就成了法律上最亲密的人，跳过了所有的过程，直接落到了终点。
尽管她们确实相爱，可爱情不该是这样的，她们之间，缺了一个郑重的开始，一个应该由她来给的开始，那份迟到了太久的仪式感，她不想再缺席。
朱怡欣有了想法，第二天下午，朱怡欣提前结束了工作。她拿起手机，拨通了林芝的电话，电话响了七八声才被接起，背景是引擎巨大的轰鸣声，几乎盖过人声。
“喂？！谁啊？说话！”林芝的喊声穿透噪音。
“是我，朱怡欣。”朱怡欣的声音很平稳。
引擎声骤然变小，像是林芝捂住了话筒或者走远了点。“哟！朱大总裁！难得您主动打我电话，什么事？说！”
“帮我个忙。”朱怡欣开门见山，“帮我订枚戒指。”
“戒指？”林芝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随即是了然，“行啊！好事！给柏大小姐的？终于开窍了？”
“嗯。”朱怡欣没否认。
“包我身上！要求？”林芝干脆利落。
“设计要简洁。不要多余的装饰。主钻品质要最好的等级。戒圈内壁，刻字。”朱怡欣顿了顿，清晰地说出两个法语单词，“Mon Port。”
Mon Port,我的港湾。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林芝的声音再响起时，少了调侃，多了点认真：“明白了，放心，保证办好，不过说真的，朱怡欣，”她的音量低了些，“柏欣妤那家伙，对你真是没得挑，你俩好好的。”
“我知道。”朱怡欣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谢谢你，林芝。”
挂了电话，朱怡欣又在通讯录里找到家里张管事的号码，拨了过去，她对着电话那头，仔细地交代了需要准备的东西和晚上的安排，每一项都说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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