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夜的额头抵着那冰冷的证物袋,短暂的情感洪流过后,是更加刺骨的清醒。泪水迅速干涸在脸颊,留下紧绷的触感。他缓缓直起身,目光死死盯着袋中那枚小小的鸢尾花胸针。
失而复得的狂喜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被巨大的疑虑所淹没。
ANMR为什么会把如此重要的“证物”(无论是情感上还是可能涉及“夜獠”线索)还给他?仅仅是因为一次“良好”的评定?
这不合逻辑。
以柯正峰的冷酷和ANMR的一贯作风,更可能的方式是将其作为长期诱饵或威胁的筹码,牢牢握在手中,而不是轻易交付。
那么,是谁促成了这件事?
那个神秘的记录员?他有这么大的权限?还是说……这是来自更高层的、他所无法理解的意图?
精确语言描写与逻辑说理(通过凌夜内心活动展现):
‘奖励?’凌夜在心中冷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证物袋粗糙的边缘,‘不,这不是奖励。这是标记,是提醒,是更加精致的枷锁。他们是在告诉我,他们能给我最珍视的东西,也能随时毁掉它。他们是在测试,测试这枚胸针能让我变得多“听话”。’
他的思维飞速运转,试图厘清这背后的逻辑:‘记录员警告我柯正峰不喜欢变量,但有人对我产生了“兴趣”。这枚胸针,是“兴趣”的体现?是另一方势力试图向我示好,施加影响?还是柯正峰本人改变策略,试图用怀柔手段进行更深入的控制?’
信息太少,迷雾重重。但他几乎可以肯定,这绝非单纯的“奖赏”。这是一个信号,一个来自ANMR内部复杂权力结构的信号,而他,这枚身不由己的棋子,被迫开始接收并尝试解读。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和猜疑无济于事,反而会影响判断。
他仔细检查着证物袋。密封完好,没有任何明显的监控或窃听装置——至少以他的眼界发现不了。胸针静静地躺在里面,磨损的花瓣边缘仿佛诉说着过往的温馨与现在的残酷。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撕开了证物袋的密封条。
冰冷的金属胸针落入掌心。
熟悉的触感,却带着地下排水道的污渍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这间囚室的冰冷气息。他用自己的衣角,极其仔细地、一点点地擦拭着上面的污渍,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
当他指尖触摸到那细微的磨损痕迹时,母亲温暖的笑容和父亲粗糙的大手似乎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带来一阵尖锐的心痛。但这一次,他没有放任情绪决堤。他将那份痛楚紧紧攥住,如同攥住一把淬火的匕首,将其转化为更加冰冷的决心。
这枚胸针,他必须守住。不仅因为它是母亲的遗物,更因为它现在成了他与那个冰冷机构博弈的、唯一的、具象化的筹码。
他将擦拭干净的胸针,郑重地、别在了作战服的内衬口袋上,紧贴左胸,离心口最近的位置。冰凉的金属贴肤瞬间,带来一丝轻微的刺痛,却也带来一种奇异的、沉甸甸的踏实感。就在他刚别好胸针的瞬间——
嗡。
电子音再次响起,但内容却出乎意料。
“指令变更。下一阶段任务准备暂停。” “安排特别评估会议。与会方:项目负责人柯正峰主任,‘心锥’部门代表。” “时间:一小时后。” “会议议题:审议编号737‘冥河’近期表现,评估其稳定性与潜在应用价值扩展可能,审议‘有限信息共享’提案。”
特别评估会议?柯正峰?“心锥”部门?有限信息共享?
每一个词都像一记重锤,敲在凌夜的心上。
果然来了。
因为他那“异常”的任务处理方式?因为那枚归还的胸针背后所代表的“兴趣”?
这更像是一场审判,决定他未来命运的审判。
凌夜缓缓抬起头,目光投向那面光滑的、随时可能变成屏幕的墙壁。眼底深处,最后一丝软弱的痕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和戒备。
他整理了一下作战服,将内衬口袋的扣子仔细扣好,确保那枚胸针被妥帖地隐藏起来,如同隐藏起自己最柔软的腹部,只露出冰冷的鳞甲。
无形的硝烟,已然在这纯白的囚室内弥漫开来。
而他,即将被推上这场无声战争的舞台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