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
指甲刮过崩裂的金属边缘,声音细微却尖锐,像夜鼠啃噬着最后的理智。丁程鑫额角青筋暴起,冷汗汇聚成滴,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滚落,砸在冰冷变形的支具上。
那处卡扣已经严重变形,金属疲劳产生的裂纹像蛛网蔓延。他咬着牙,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试图找到那个巧劲,撬开这最后的禁锢。每一次尝试都牵扯着残肢深处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喉咙里血气翻涌。
窗外,灌木丛深处那点诡异的微光又闪烁了一次,短长短长,像是无声的、催促的讥笑。
快了……就快了……
就在他指尖几乎要抠进金属裂缝的瞬间——
“咔。”
一声极其轻微、却截然不同的脆响。
不是卡扣弹开。
是门锁。
宿舍的门锁,被人从外面用权限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丁程鑫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动作猛地僵住,骇然抬头看向门口!
门被推开一道缝隙。
没有灯光泻入,只有更深的阴影流淌进来。
一个高大料峭的轮廓堵在门口,逆着走廊极其微弱的光源,面容完全隐匿在黑暗里,只有周身那股子冰冷的、带着硝烟和血腥味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瞬间填满了狭小的宿舍。
是宋亚轩。
他去而复返。
丁程鑫的心脏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破胸腔!他下意识地想用腿上的旧舞鞋盖住正在撬动的支具,动作却僵硬得如同锈死。
宋亚轩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极快地在房间里扫过。
掠过地上通讯器的碎片,掠过丁程鑫腿上那只不合时宜的、被攥得变形的舞鞋,最后,精准地定格在他那只还抠在支具崩裂卡扣上的、微微颤抖的手。
以及……窗外那片此刻恰好再次闪烁起微弱光点的灌木丛。
时间像是凝固了。
只有窗外那点诡谲的光,在死寂中对闪烁。
丁程鑫的呼吸窒在喉咙口,指尖冰凉,连颤抖都忘记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巨大的、被当场捕获的恐慌。
宋亚轩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来。
也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阴影将他完全吞噬,只有极其平稳的、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暗示着那平静表面下可能蕴藏的、风暴般的危险。
几秒钟后。
他动了。
军靴底踩过门槛,落在地板上,没有发出丝毫声音。他反手轻轻带上门,锁舌扣合的“咔哒”声,在绝对寂静中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然后,他一步一步,朝着丁程鑫的轮椅走过来。
不紧不慢。
每一步,都像踩在丁程鑫濒临崩断的神经上。
丁程鑫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逼近,阴影如同潮水般漫上来,彻底淹没自己。他甚至能闻到宋亚轩身上那股极淡的、尚未散尽的、来自赛场的冷冽金属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的甜腥气。
宋亚轩在他轮椅前停下。
微微俯下身。
冰冷的目光垂落,先是极淡地扫了一眼窗外那片已经停止闪烁、重归死寂的灌木丛。
然后,缓缓移回到丁程鑫脸上。
他的指尖还沾着一点不知道是什么的、极细微的暗色痕渍,抬手,用那冰凉的指腹,蹭过丁程鑫刚刚被他自己掐得破皮渗血的左胸锁骨下方皮肤。
动作算不上用力,甚至带着点诡异的……缱绻?
却激得丁程鑫猛地一颤,像是被毒蛇的信子舔过,皮肤瞬间起了一层栗粒。
“还没闹够?”
宋亚轩开口。声音低哑,压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平静之下,却比任何呵斥都更令人胆寒。
丁程鑫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宋亚轩的指尖顺着那点破皮的皮肤,缓缓向上,蹭掉他下巴上没擦干净的一点血渍,然后极其自然地,拂过他汗湿的鬓角,将几缕黏在那里的黑发拨开。
动作熟练得可怕。
仿佛做过无数次。
仿佛他们之间,真的有某种亲密无间。
但那双眼睛,自始至终,冰冷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看来……”
他的指尖停留在丁程鑫的耳后,那里的皮肤因为极度紧张而微微发热。冰凉的触感与之形成骇人的对比。
“给你的‘止痛药’……”
“剂量还是太轻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那只一直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毫无预兆地、快如闪电般探出!根本不是朝着丁程鑫的脸或者身体!
而是精准地、粗暴地——直接抓向了他右腿上那个已经崩裂的支具卡扣区域!
五指收拢!
“呃啊——!!!”
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猛地从丁程鑫喉咙里撕裂出来!
那不是简单的按压!
宋亚轩的手指,像是钢铁铸造的刑具,死死抠进了支具崩裂的金属缝隙里!尖锐的边缘瞬间割破了他的指尖皮肤,但也同时狠狠地、毫无缓冲地、碾压在了丁程鑫残肢最脆弱、最剧痛、那处刚刚过度使用甚至可能已经撕裂的神经簇上!
毁灭性的剧痛如同高压电流,瞬间击穿了丁程鑫所有的理智和防线!眼前猛地一黑,又爆开无数血红的金星!全身肌肉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鲜血瞬间从他嘴角涌出!
他整个人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猛地向上弹起,又被轮椅的安全带和那只冰冷的手死死摁回去!
宋亚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 fast 的、近乎残忍的……满意?仿佛在欣赏实验体最真实的痛苦反馈。
他凑近了些,冰冷的呼吸喷在丁程鑫因极致痛苦而扭曲、冷汗淋漓的脸上。
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魔鬼般的低语质感,一字一句,凿进他嗡鸣的颅骨:
“疼吗?”
“记住这个感觉。”
“下次……”
“再敢乱动不该动的东西……”
他的手指,在那片血肉模糊、被金属和暴力共同蹂躏的痛楚源头,又狠狠地、碾磨了一下!
“呃——!”丁程鑫猛地仰头,脖颈青筋暴突,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惨叫被更汹涌的血沫堵死在喉咙里,只剩下破碎的、濒死般的嗬嗬声。
“……我就把你这条腿……”
宋亚轩盯着他彻底失焦、只剩下纯粹痛苦的瞳孔,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个冰冷扭曲的弧度。
“……一寸一寸……”
“……拆给你看。”
说完,他猛地松开了手。
像是丢弃一件彻底报废的实验垃圾。
丁程鑫瘫软在轮椅里,像一滩烂泥,只剩下无意识的、剧烈的抽搐和喘息。剧痛如同潮水,反复冲刷着他仅剩的意识,世界一片血红和黑暗。
宋亚轩直起身,慢条斯理地拿出纸巾,擦拭着自己手指上沾染的、属于丁程鑫的血迹和支具上的金属碎屑。
然后,他瞥了一眼窗外那片彻底死寂的灌木丛,眼神冰冷而嘲讽。
最后,他的目光落回丁程鑫腿上那只孤零零的、被遗忘的舞鞋上。
他伸出手,不是去拿那只鞋。
而是用两根手指,拈起了之前被丁程鑫扔在床上的、那板已经空了的强效止痛贴的铝箔包装。
看了看。
随手一扔。
铝箔板轻飘飘地落在丁程鑫剧烈起伏的、被血和汗浸透的胸口。
像盖上一枚廉价的、侮辱性的验尸章。
“看来……”
他淡淡地开口,声音恢复了那种冰冷的、毫无波澜的语调。
“今晚的‘药’……”
“得加量了。”
他转过身,不再看身后那具几乎失去生息的“废物”,大步离开。
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重重关上。
震得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宿舍里。
只剩下彻底瘫瘓在轮椅里、意识在剧痛和黑暗中浮沉的丁程鑫。
和胸口那板……
轻飘飘的、却重逾千钧的……
空药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