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的“重大发现”来得又快又猛。
王尚书拿着一封“铁证”,在偏殿里拍着桌子,八字胡都快飞起来了:“找到了!终于找到了!来人啊,去请兰才人!”
这封“铁证”是一封据称是柳如烟写给兰才人的信,信里隐晦地提到了“交易”、“初十”、“假山”等字眼,最后还画了个小小的兰花图案。更“致命”的是,信的末尾沾着一点暗红色的痕迹,经仵作“鉴定”,像是血迹。
“人证物证俱在!”年轻主事一脸得意,仿佛这案子是他亲手破的,“定是这兰才人指使柳如烟交易违禁香料,事后又杀人灭口!”
刑部的人个个摩拳擦掌,觉得这案子总算能结了,抓个才人可比抓个秀女有分量多了,这功劳够他们吹嘘一阵子了。
消息很快传遍了储秀宫,连空气都仿佛变得躁动起来。宫女太监们窃窃私语,秀女们更是人心惶惶,生怕被牵连。
而此时的凉亭里,气氛却凝重得像要滴出水来。
梅良玉拿着那枚绣着兰花的香囊,听着张青岚带来的消息,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兰才人……信……血迹……”她喃喃自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证据,太“完美”了,完美得像是有人刻意安排好的。
如果兰才人真要杀人灭口,何必留下这么多线索?玉兰佩、“春水绿”布料、还有这封信……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她干的吗?
“不对,这肯定有问题!”梅良玉猛地站起身,眼神锐利如鹰,“赵姐姐,事到如今,你再不说实话,不仅救不了你自己,还会让真凶逍遥法外,甚至连累无辜的人!”
赵婉儿还在哭,听到“连累无辜”四个字,哭声戛然而止。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梅良玉,眼神里充满了挣扎。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咬得通红,原本总是低垂的眼眸此刻充满了恐惧和犹豫,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不知道该往哪里逃。
“我……我……”赵婉儿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怕……我说了,会死的……”
“你不说,现在就可能被当成凶手!”梅良玉加重了语气,“柳姐姐死得不明不白,难道你想让她死不瞑目吗?那个兰才人,就算有错,也不该被人这么栽赃陷害!”
她将那枚香囊放在赵婉儿面前:“这个香囊,是你掉的吧?里面的‘醉春烟’,就是柳姐姐和兰才人交易的东西,对不对?这东西是禁品,能让人产生幻觉,甚至窒息而亡,对不对?”
赵婉儿看着那香囊,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眼泪掉得更凶:“是……是醉春烟……兰才人用它来……来争宠……柳妹妹她……她被钱财迷了心窍,帮兰才人传递……”
“你怎么知道的?”梅良玉追问。
“我……我以前在兰才人宫里当差,后来被调走了……”赵婉儿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我知道这东西的厉害……看到柳妹妹在做这个,我劝过她,可她不听……”
“初十晚上,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梅良玉紧紧盯着她。
赵婉儿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眼泪混合着恐惧,一字一句道:“我……我初十晚上去找柳妹妹,想再劝劝她……走到假山附近,看到一个黑影和柳妹妹在争执……我吓得躲了起来……”
“那个黑影是谁?穿什么衣服?”
“看不清……天黑……但好像……好像穿着深色的宫装,头发梳得很高……”赵婉儿努力回忆着,“我听到柳妹妹说……‘东西我已经藏好了,你不能杀我’……然后就没声音了……过了一会儿,那个黑影就跑了……我吓得不敢出来,等了好久才敢去柳妹妹房间……可她……她已经……”
说到最后,她泣不成声。
深色宫装?头发梳得很高?
这可不是秀女的打扮!秀女的发髻都比较简单,而宫里有身份的宫女或姑姑才会梳高发髻!
梅良玉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人影——储秀宫的管事姑姑,刘姑姑!
刘姑姑总是穿着深蓝色的宫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挽成高高的发髻,上面插着银簪……而且,她对储秀宫的环境了如指掌,要在柳如烟房间里放东西、栽赃陷害,简直易如反掌!
还有那块“春水绿”的布料碎片,张青岚说扔在了垃圾堆,刘姑姑作为管事,完全有机会捡到!
玉兰佩……或许也是她从兰才人宫里顺手牵羊拿的,或者早就准备好了用来栽赃!
那封所谓的“血信”,十有八九也是她伪造的!
一切都串起来了!
【好你个刘姑姑!平时看着一本正经,没想到这么心狠手辣!】梅良玉心里暗骂。
“赵姐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梅良玉扶住她的肩膀,语气坚定,“你放心,我一定会还你和柳姐姐一个公道,也不会让无辜的人受牵连!”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喧哗,王尚书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往兰才人宫里去了,看那架势,是要直接抓人了。
“不好!”梅良玉心里一紧,“不能让他们抓错人!”
她转身对张青岚和李月娥道:“青岚姐姐,你立刻去通知大理寺的张大人,就说我有重要线索,关乎真凶!月娥姐姐,你去拦住刑部的人,就说……就说柳如烟的死因有新发现,让他们稍等片刻!”
“那你呢?”张青岚急问。
“我去抓真凶!”梅良玉眼神一凛,转身就往刘姑姑的住处跑去。
储秀宫的管事房在偏院的最东边,一间宽敞的房间,平时除了刘姑姑,很少有人去。
梅良玉一路狂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赶在刘姑姑逃跑或销毁证据之前抓住她!
她跑得太急,差点撞到一个小太监,嘴里不停念叨:“让让让让!抓凶手!抓凶手!”
小太监吓得赶紧躲开,以为她又中了什么邪。
终于到了管事房门口,门是关着的。
梅良玉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
房间里,刘姑姑正背对着门口,在一个木箱里翻找着什么。她穿着那件标志性的深蓝色宫装,发髻梳得高高的,上面的银簪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听到动静,她猛地转过身,脸上还带着一丝慌乱,但很快就掩饰过去,换上了平日里那副严肃的表情。
“梅良玉?你闯进来干什么?没规矩!”刘姑姑厉声呵斥。
梅良玉没理会她的呵斥,目光落在那个打开的木箱里,里面放着一些杂物,还有……一匹半的“春水绿”杭绸!
“刘姑姑,别找了,是不是在找这个?”梅良玉举起手里的香囊,“还是在找这个?”她又指了指自己怀里的紫檀木盒子,“或者,是在找能证明你杀了柳如烟的证据?”
刘姑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梅良玉冷笑一声,一步步逼近她,“初十晚上亥时,你在假山附近杀了柳如烟,对不对?你用‘醉春烟’迷晕了她,又怕她不死,用布捂住了她的口鼻,所以她脖子上才有那些不明显的勒痕!”
“你从张青岚扔掉的垃圾堆里捡到了‘春水绿’的布料碎片,故意放在柳如烟房间里,想嫁祸给她!你早就准备好玉兰佩和那封假信,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嫁祸给兰才人!你做这一切,就是因为你发现了柳如烟和兰才人的交易,想借机除掉柳如烟,再嫁祸给兰才人,一箭双雕,对不对?!”
梅良玉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刘姑姑的心上。
刘姑姑的身体开始发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你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可你没想到赵婉儿看到了你的身影,没想到我能发现那么多线索!”梅良玉盯着她的眼睛,“刘姑姑,你认罪吧!”
“不……不是我……”刘姑姑还在挣扎,眼神却已经涣散。
就在这时,大理寺卿张大人带着人赶到了,后面还跟着一脸疑惑的王尚书和刑部官员。
“梅姑娘,发生了什么事?”张大人问道。
梅良玉指着刘姑姑,对张大人道:“张大人,她才是杀害柳如烟的真凶!”
“什么?!”王尚书惊呼一声,“你说她?刘姑姑?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梅良玉条理清晰地将自己的推理说了一遍,从“春水绿”布料到玉兰佩,从“醉春烟”到赵婉儿的证词,再到刘姑姑的动机和作案条件,一一分析,逻辑严密,无可辩驳。
赵婉儿也被带了过来,看到刘姑姑,她虽然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指证:“是……是她……我那天晚上看到的黑影,发型和她很像……”
人证物证俱在,刘姑姑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她瘫倒在地,面如死灰,嘴里喃喃道:“是她……是柳如烟自己贪心不足……她想威胁我……我不能被她毁了……”
真相大白。
原来刘姑姑早就知道兰才人和柳如烟的交易,她本想借此拿捏兰才人,没想到柳如烟胃口越来越大,还想威胁她,她怕事情败露,才痛下杀手,并用早就准备好的“证据”嫁祸给兰才人和张青岚。
王尚书看着瘫倒在地的刘姑姑,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梅良玉,老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只能干咳两声:“咳……既然真凶已找到,那就……拿下吧!”
刘姑姑被侍卫拖了下去,她的深蓝色宫装在地上拖出一道痕迹,像一道丑陋的伤疤。
储秀宫再次恢复了平静,但每个人的心里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谁也没想到,这个刚来没几天、自带“死神光环”、被全宫嫌弃的秀女梅良玉,竟然真的破了案。
梅良玉站在凉亭里,看着远处被押走的刘姑姑,长长地舒了口气。
【总算搞定了……差点就被杖毙了,吓死本宝宝了。】
她转头看向张大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张大人,案子结了,我是不是……不用被杖毙了?”
张大人看着她,眼里满是欣赏,捋着胡须笑道:“自然不用。梅姑娘心思缜密,胆识过人,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王尚书也走上前,难得地没有摆架子:“梅姑娘,之前是老夫失察了,多有得罪。”
“王大人客气了。”梅良玉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心里却在嘀咕:【哼,早干嘛去了?差点把我当成凶手!】
虽然案子破了,但梅良玉“死神秀女”的名声算是彻底坐实了。据说皇帝听闻此事后,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晦气”,皇后更是直接下令,让她搬到储秀宫最偏僻的院子里去,免得“冲撞”了其他人。
各宫的嫔妃更是对她避之不及,仿佛她身上带着瘟疫。
梅良玉对此倒是无所谓,甚至有点小庆幸——终于不用应付那些莺莺燕燕的争斗了,可以安安静静地待着,看看能不能找到回去的方法。
她搬进了那间偏僻的院子,院子里杂草丛生,房间也破旧不堪,但她却觉得无比清静。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这起看似简单的秀女命案,仅仅是深宫波澜的开始。
她的“死神光环”,似乎并没有因为破了个案子就消失。
这天晚上,梅良玉刚躺下,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尖叫——
“不好了!兰才人宫里出事了!”
梅良玉:“……”
【不是吧?又来?我这是捅了命案窝了吗?!】
她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叹了口气。
看来,她的宫廷探案之路,还远没有结束啊。
这该死的死神光环,啥时候才能消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