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兰轩的庭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之前兰才人案留下的痕迹早已不见,只余下墙角那丛月季开得热烈,花瓣上的露珠在夕阳下闪着光,倒冲淡了几分案发现场的肃穆。梅良玉把装白骨的木盒放在廊下的石桌上,正对着阳光翻看那块带凹陷的颅骨碎片,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姑娘,这骨头冷冰冰的,您别总拿着,当心沾了寒气。”春喜端来杯热茶,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木盒,“要不……咱们还是等张大人派仵作来?”
“等的就是他。”梅良玉接过茶,抿了一口,指尖还沾着点骨粉,“我虽懂点查验的法子,可古代的仵作懂怎么看骨头的年头、怎么对应身份,总不能我自己蹲这儿研究到天亮——再说,我总不能说‘我以前干过这行’吧?”
她一边说,一边让双夏研墨,提笔给张大人写了张字条,内容简洁明了:“芷兰轩有‘老骨头’待验,速派靠谱仵作,最好带齐工具,谢。”末尾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馒头,暗示“欠你的红烧肉记着呢”。
刚把字条让小太监送走,院门外就传来李嬷嬷的声音,还跟着两个宫女,手里捧着被褥和日用品。
“姑娘,皇后娘娘有旨,让您就住芷兰轩。”李嬷嬷走进来,深紫色宫装的裙摆扫过石阶,赤金点翠簪在夕阳下泛着光,“这院子离冷宫近,方便查案;再说,之前的事了结了,收拾干净住着也安心——娘娘说,一举两得。”
梅良玉看着宫女们往厢房搬东西,心里乐了:【住案发现场附近,我的“光环”果然自带“案场住宿券”,这待遇,一般人还没有呢!】嘴上却装作感激:“多谢娘娘体恤,也劳烦嬷嬷跑一趟。”
李嬷嬷摆摆手,目光落在石桌上的木盒上,脸色沉了沉:“这就是冷宫里挖出来的骨头?老奴跟你说说三五年前的事,或许能帮上忙。”
她拉着梅良玉坐在廊下,春喜识趣地泡了壶茶,双夏则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旁边,眼睛亮晶晶的,比听戏文还认真。
“三五年前,后宫低位份的嫔妃里,失踪了三位。”李嬷嬷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扫过四周,像是怕被人听见,“第一位是苏才人苏绾绾,出身普通,却极擅长调香,皇上曾夸她调的‘醉春烟’比太医院的还安神。她爱穿碧色襦裙,头上总簪着支玉簪,性子软,没什么靠山。五年前的冬天,说是得了风寒,没几天就‘病逝’了,连葬礼都办得悄悄摸摸。”
梅良玉心里一动——苏才人?调香?“醉春烟”?兰才人案里也提到过这香料!
“第二位呢?”她追问。
“第二位是赵答应赵蕊,”李嬷嬷叹了口气,“性子泼辣,爱跟人争风吃醋,尤其看不惯当时正受宠的路昭仪。四年前的夏天,她去御花园赏荷,之后就没回来,宫里只说她‘失足落水’,连尸体都没找到。”
“第三位是周常在周若薇,”李嬷嬷继续道,“是安嫔的远房表妹,性子怯懦,入宫半年就没了消息,说是‘思乡成疾’,被送回家了——可老奴后来听说,她根本没回原籍,八成是没了。”
双夏听得咋舌:“这么多人没了?宫里就没人查吗?”
“查什么?”李嬷嬷冷笑一声,“要么是‘病逝’,要么是‘意外’,背后都有人罩着,谁敢查?皇后娘娘那时候刚生下大公主,身子弱,也管不了这么多。”
梅良玉摩挲着手里的颅骨碎片,心里有了个模糊的猜测:“嬷嬷,您还记得苏才人那支玉簪是什么样的?”
“记得,”李嬷嬷点头,“是支白玉簪,簪头雕着朵小莲花,还是皇后娘娘赏她的。”
正说着,严太医背着药箱匆匆赶来,白发在夕阳下格外显眼,深蓝色的官袍沾了点尘土,显然是赶路太急。
“梅姑娘!有眉目了!”严太医喘着气,“玉答应刚才清醒了片刻,喊着‘苏姐姐的镯子’、‘井里有金子’,还抓着我的手说‘别告诉安嫔’!”
“苏姐姐?”梅良玉眼睛一亮,“难道是苏才人?”
“老臣也觉得像。”严太医点头,“我问她苏姐姐是谁,她又糊涂了,只反复说‘镯子在枕头下’。我已经让人去琉璃阁翻找了,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
梅良玉站起身,走到石桌前,看着那堆白骨,突然觉得这案子的线索像串珠子,终于有了线头。
“苏才人‘病逝’,尸骨却埋在冷宫;玉答应知道苏才人的镯子,还怕安嫔知道;安嫔又和苏才人是远房表亲……”她掰着手指头数,越数越觉得头大,“这后宫的关系网,比我娘织的毛衣还乱!旧案叠新案,查完这个查那个,我这七品女官当得,比刑部尚书还忙!”
春喜忍不住笑:“姑娘,您上个月还说想查案呢。”
“我想查的是新鲜案子,不是挖坟案啊!”梅良玉哀嚎一声,瘫坐在椅子上,“这骨头都埋了五年了,说不定早就被野狗啃过,仵作来了也未必能查出什么。要是苏才人的玉簪找不到,镯子也找不到,我这一个月的期限,怕是要变成‘一个月的煎熬’了!”
李嬷嬷被她逗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灰心。玉答应既然能说出这些,就说明她知道不少事。只要她能彻底清醒,案子就好办了。”
严太医也道:“我会加大药量,再配合针灸,争取让她尽快恢复。只是……”他顿了顿,“玉答应身子亏得厉害,怕是经不起再折腾了。”
梅良玉点点头,心里有了主意:“严太医,您多费心。我让张大人派仵作来验骨,同时让人去查五年前苏才人病逝时的记录,看看有没有破绽。对了,再去琉璃阁找找那支镯子,说不定是关键证据。”
安排好这些,夕阳已经落下,宫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笼罩着芷兰轩,给庭院里的月季镀上了一层金边。春喜和双夏在厨房忙活,准备煮点热粥,严太医则赶回太医院调配药方,李嬷嬷也回坤宁宫复命去了。
梅良玉独自坐在廊下,看着石桌上的白骨,手里捏着那块颅骨碎片。夜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却吹不散她心里的疑惑。
【苏才人、安嫔、玉答应、金子、镯子……这些线索到底怎么串起来?】她打了个哈欠,突然觉得有点累,【算了,先吃粥,吃饱了才有力气查案。毕竟,人是铁饭是钢,案子再难,也不能饿肚子啊!】
她起身往厨房走,脚步轻快,心里的吐槽还在继续:【希望仵作靠谱点,别跟李修似的总跟我抬杠;也希望玉答应争点气,别刚清醒又糊涂——不然,我这一个月后领罚,怕是要去冷宫陪玉答应作伴了!】
厨房的灯光温暖,粥香扑鼻,春喜和双夏正围着灶台说话,笑声传了出来。梅良玉看着这一幕,心里的疲惫消散了不少。
【有朋友,有目标,还有热粥喝,这样的探案日子,好像也不算太糟。】她笑着走进厨房,准备给自己盛碗最大碗的粥——毕竟,接下来的一个月,有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