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的龙涎香压不住满殿的低气压。祁连砚坐在龙椅上，玄色龙袍的金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每一下都像敲在众人的心尖上。王尚书穿着石青色官袍，须发微颤，躬身垂首；李修的青色员外郎官服衬得他脊背笔直，却紧攥着拳，目光频频往殿门外瞟——梅良玉还没来。
“三天期限已到，凶手未擒，线索中断。”皇帝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带着刺骨的寒意，“王卿，李修，你们可知罪？”
“臣知罪！”两人同时躬身，“请陛下责罚！”
旁边的皇后穿着明黄色凤袍，凤钗上的珍珠黯淡了几分，刚想开口求情，就见殿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太监的阻拦：“梅大人！陛下正在议事，您不能闯……”
“臣梅良玉，有要事启奏陛下！”清亮的声音划破殿内的死寂，一道月白色身影旋风般冲了进来——正是梅良玉。她的官服袖口沾着新鲜的草汁，裙摆溅了泥点，头发用银簪松松挽着，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手里还攥着张皱巴巴的纸条，活像刚从草堆里爬出来，却眼神亮得惊人。
“放肆！”皇帝眉头一皱，龙椅扶手的敲击声骤停，“未经通传，擅闯大殿，你可知罪？”
梅良玉“噗通”一声跪下，却没低头，反而把手里的纸条举过头顶，声音坚定：“臣知罪！但臣有新线索，能揪出老周和幕后真凶！求陛下再给臣一天时间，若一天内未能破案，臣愿一人承担所有罪责，与王大人、李修无关，任凭陛下处置！”
殿内瞬间安静，连烛火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王尚书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担忧；李修更是往前迈了半步，想替她说话，却被梅良玉用眼神制止。皇后悄悄松了口气，手指攥紧了凤袍的衣角。
皇帝盯着她看了半晌，目光扫过她沾着草汁的袖口、攥得发白的指节，还有眼里毫不退缩的光，嘴角勾起抹极淡的弧度：“哦？你倒说说，有什么新线索？老周藏在哪？”
“回陛下！”梅良玉挺直脊背，条理清晰地开口，“老周是御花园的老花匠，一辈子跟花草打交道，他最在意的除了生病的母亲，就是城西苗圃的那片牡丹——那是他十年前亲手种的，比命还金贵！”
她展开手里的纸条，上面画着简易的路线：“臣找皇后娘娘调了内务府的旧档，查到老周的母亲上个月还在城西苗圃帮工，老周每月都会去送药。他跑不远，肯定藏在苗圃的废弃花房里！而且春桃八成也在那——安嫔的人不会把春桃藏太远，苗圃偏僻，正好方便他们灭口！”
“你怎么确定？”皇帝追问，语气里多了几分探究。
“臣昨天在土地庙发现，老周的柴刀上沾着牡丹花瓣的汁液，不是御花园的品种，是城西苗圃特有的重瓣牡丹！”梅良玉语速极快，却字字清晰，“臣还问了御花园的老花匠，他们说老周常说‘牡丹离了土活不成，人也一样’，他绝不会丢下那片牡丹跑远！”
说着，她还忍不住加了句：“再说，老周那性子，要是跑去别的地方，没了花侍弄，比让他坐牢还难受——花匠都把花当孩子疼，陛下您想，谁家爹娘会丢下孩子跑啊？”
这话带着点孩子气的直白，却让紧绷的气氛松了几分。皇后悄悄用帕子掩了掩嘴角，王尚书的眉头也舒展了些。
皇帝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开口：“一天时间，朕给你。”
梅良玉眼睛一亮，刚想谢恩，就听皇帝补充道：“但你记住，若一天后抓不到老周，找不到春桃，或查不出幕后真凶——”他顿了顿，语气冰冷，“你这个小小女官，就不用当了。贬为庶人，流放三千里。”
“臣遵旨！”梅良玉毫不犹豫地磕头，额头磕在金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臣定不辱使命！”
退出太和殿时，李修赶紧追了上来，抓住她的胳膊，青色官袍的袖口蹭到她的月白色衣角：“你疯了？！流放三千里你知道有多苦吗？你怎么能自己担下所有罪责？”
梅良玉揉了揉磕疼的额头，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哥，你和王大人是因为帮我查案才被牵连的，我不能让你们受罚。再说，我有把握找到老周——你忘了，我可是能从一堆糖糕里找出最甜那块的人，找个花匠还不容易？”
她拍了拍李修的手，又从怀里掏出块皱巴巴的酱牛肉，塞给他：“这是娘给的，你吃。我现在就去城西苗圃，让我大哥带羽林卫一起，保证把老周抓回来！”
王尚书也走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石青色官袍的袖口带着暖意：“丫头，小心点。我已经让人去查苗圃的布防，有消息会立刻通知你。”
“谢谢王大人！”梅良玉点头，转身就往宫门外跑，月白色的身影在宫道上越来越远，像一道追着光的小太阳。
李修看着她的背影，手里攥着那块酱牛肉，眼眶有点红。王尚书叹了口气：“这丫头，看着跳脱，心里比谁都有数。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
太和殿内，皇后看着皇帝，轻声道：“陛下，您其实是相信良玉的，对吗？”
皇帝拿起桌上的纸条，指尖划过上面的路线，嘴角勾起抹不易察觉的笑：“这丫头，胆子大，脑子活，还重情义。朕倒要看看，她能不能给朕一个惊喜。”
城西苗圃的方向，阳光正好。梅良玉坐在马车上，摸了摸腰间的匕首——那是李修送的，又摸了摸怀里的莲花帕子——那是张青岚绣的，心里满是干劲。
老周，春桃，安嫔，路昭仪……等着吧！今天我不仅要抓你们，还要让俪贵人的冤屈大白，让张姐姐安心！她咬了咬嘴唇，眼神坚定。
毕竟，她可是梅良玉——那个能在后宫找到红烧肉，也能在迷雾里找到真相的人。就算要赌上自己的官途，她也绝不退缩！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