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随着盛典周的结束,冬季也步入了尾声。
而后冰雪缓缓消融,气温渐暖。就连打在走廊上的阳光,色泽都仿佛更浓郁了些。
似把一切都蕴上了古旧的浮光,不经意间勾起心底的掠影,多年后回想此景,还是会记得贪欢一晌间的静谧安宁。
却终抵不过时光匆匆。
地面上仍铺着厚实的羊毛毯,长廊狭窄,雕梁精饰,晨晖暖黄。
卡米尔停下脚步,拢了拢手里环抱的书,抬起眼眸。
对面走来的人也停在了原地,微微笑着,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清澈温和。
“是卡米尔啊……早上好。”
微微点了点头,卡米尔垂下眼帘,轻声应道:“早上好……二皇子。”
精致的小亭边,几只小小的鸟雀从灌木丛旁跃过,沐浴在渐暖的阳光之中,发出零星几声清鸣。
卡米尔坐在长凳上,整理搁在膝上的书本,眼帘半垂着,侧脸安静乖顺,让人不忍打扰,担心破坏了这堪以入画的瞬间。
二皇子一手撑着下巴,打量了他很久,才轻声笑着说道:“是在雷狮那里借的?我说,这些书。”
动作顿了顿,卡米尔眨了眨眼,轻轻“嗯”了一声,随后继续整理着手里的书。
其实,他昨晚就是在雷狮住所里休息的,离开的时候顺便借了书。
第一声早安也是雷狮对他说的——
在他刚刚迷蒙睁眼,看到那逆光的背影的时候。
雷狮缓缓拉上了领结,半侧过身来,目光落在他身上时斜斜勾起了嘴角。
金晖镀过侧脸,浑然如精雕细绘。
他从被子里爬起身,雷狮走过来,给他拢上外套,俯身在他额角吻了吻,轻笑着说:“早安。”
身上还暖融融的,像是浸进了一汪蜜里。
意识未完全清醒时他允许自己任性。所以他伸手勾住了雷狮的脖子,抬起头摩挲着去蹭雷狮的鼻尖,闭着眼轻声说:“早安。”
他久久不放手,等那一个轻浅又温暖的吻。可是却久久没等到。他甚至有些急了,仍闭着眼抬起头去想要挨得更近,嘴唇几乎擦过的时候他感觉到雷狮笑了起来,随后雷狮便放开了他,低声笑道:“你待会儿……我还没刷牙。”
他睁开眼,身姿高挑的少年从床边退开,手指最后在他头上顺了一把,接着笑着转身走进盥洗室。
“你没有倒是没什么……我怕你嫌弃我。”
他咬了咬嘴唇,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跟着走到雷狮背后。
雷狮正对着镜子刷牙。他已经换上了衬衫和马裤,腰间被束出利落的轮廓,腰线流畅,透着隐隐的张力。
他走得更近,抬起手环住雷狮的腰,将脸贴在雷狮背后,轻轻眨了眨眼。
他比雷狮矮了一个头,再怎么努力地垫起脚也靠不上雷狮的肩。他抿了抿唇,把手臂拢得更紧,手掌顺着雷狮腰侧的轮廓轻抚,又移到雷狮的小腹上,按寻着腹肌的轮廓。
温热感透过薄薄的衣物熨在手心。感觉非常好。
雷狮吐出泡沫,几下漱清了口,随后一把将卡米尔拉到身前,将他抱起放上盥洗池旁的大理石台,揽着他的腰倾身吻了下去。
怀里的孩子咯咯地轻笑,唇缝被舌尖滑舐过后便顺从地张开了嘴。雷狮也笑,一手捧住他的脸,让他抬起头的角度能更好地接纳自己。
嘴唇被毫不客气地吮吻,蛮横又柔软的舌头在口中肆意翻卷着,去逗弄那怯缩又好奇的小舌尖,而后便勾缠着交融在一起,伴随着濡润的水声细碎渍渍。
湿热的,温柔的。
像是要融化掉了。
前倾的身躯愈加挨近,雷狮的手抚上他的膝盖,缓缓推向一旁。
他半睁开眼,搂在雷狮脖子上的手臂收拢得更紧,分开的双腿不自觉间盘缠在雷狮腰上,几乎整个人都与雷狮贴在一起。
雷狮再次抱起他,一边吻着他,一边走进卧室,将他放在床边坐着,舌尖从他口中退出,在他唇上流连舔舐。
他轻轻笑着,与同样笑着的雷狮嘴唇轻触在一起,浅浅地摩挲。
开始的来势汹汹,到最后总会沉淀成温和纵容。
雷狮拿过放在一旁的常服,蹲在他身前给他慢慢换上,边系着衬衫的扣子边抬头时不时轻吻他,低声说:“以后早上别乱摸……和你说认真的。记住了?”
卡米尔点了点头,眼珠微微转着,在最后一颗扣子扣上时伸手搂住了雷狮的脖子,低头将脸埋在雷狮颈间,深深吸了口气。
雷狮轻声笑着抚了抚他后脑的头发,声音里有隐隐的慨叹。
“这么黏?那长大以后怎么办。”
思及此他眼神黯了黯,捏着书页的指尖也微微一颤。
雷狮依然只是把他的举动当作孩童的玩闹。
心底堵了一团火气,大概是膨胀过后的不甘。
他把书本在膝上摞成整齐的一沓,抿了抿嘴唇。
既然这样,他就去变得更优秀……直到雷狮身边不必需要别人。
至少现在,能够仗着那层保护膜肆意享受的,只有他而已,不是么。
不知名的小鸟仍在草坪上轻轻跳跃,晨日清朗无风,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光美鲜亮。
卡米尔垂下眼帘,微微弯起了嘴角。
他心里藏了许多旖旎缱绻的景象,忽然就不太敢直面这满地澄明的阳光。
一旁的二皇子歪了歪头,静默良久后忽然轻笑着说道:“其实呢……有件事,我想问你很久了。”
卡米尔顿了顿,偏头看向他。
二皇子笑了笑,斟酌着道:“说来感觉有些伤人……但你跟在雷狮身边,好像一直是作为一个近似陪衬的角色。”
目光微微一颤,卡米尔屏了屏息,没说话。
二皇子眨了眨眼,继续道:“我以前只是隐隐这么觉得,直到盛典的时候……才真的确认下来。”
他想了想,缓缓说道:“最后的展演 ,是最大的亮点……是你们两个人一起完成的吧?出面主持的是雷狮,可你的控制和策划也很重要,但……没什么人会注意到。”
卡米尔垂下眼帘,仍是没出声。
“如果不是听礼亲王提了一句,我当时也没发现你。”二皇子耸了耸肩,笑声里带着歉然,“你和雷狮,真的成了两个极端,他站在光明里被瞩目颂赞,而你却一直藏在阴影之中……不单单是这次盛典,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
他说着摆了摆手,继续笑着:“我没有挑拨离间的意思啊,我只是好奇……”
“你真的,这么心甘情愿,去永远做一道影子么?”
鸟雀又轻叫着飞起,跃到了另一丛树。
手指在书封上抚过,卡米尔垂着眼帘,淡淡道:“那要看,跟随的是怎样的光。”
他抬起头,目光放得悠远,眼里似是纳进无垠的苍穹。
“如果是大哥,那当然可以。”
可以永远作为阴影,去衬这此生惟一的光芒。
不知怎么的,忽然就领悟了那未说出口的后半句。
二皇子怔了怔,随后微微弯了弯嘴角,用力伸了个懒腰。
“啊——还真是值得夸赞的信仰呢。”
被这突然活泼起来的话音惊得一愣,卡米尔抬起头,二皇子正站起身,低下头看向他。
“可是,你知道的吧,无影不成光。”
他笑了起来,伸手点向卡米尔,眉眼像是闪着柔光。
“所以说,你是他绝对不能缺失的。而且啊,你要相信——”
翠叶间漏下斑驳的光影,映出年少风流的璀璨笑意。
卡米尔怔怔看着他,心底第一次装下由别人说出口的话语。
“——只要你能勇敢并坚持。”
“你会有与光并行的那一天。”
·
祭祖日年年相同,今年却莫名有些不寻常的感觉。
卡米尔像往年一样穿梭在皇陵后山花圃中,眼角扫到园边出现的人影,他一时怔了怔。
“……大哥?”
雷狮朝他走来,微微勾着嘴角,穿过低矮的花丛,背后是漫山遍野的白日清光。
他停在原地,看着雷狮一步步向他靠近,像是一场为时已久的等待。
“待会儿……你跟着他们回去。我得在这边待几天。”
并排坐下不久后,雷狮抬头看着天空,轻声说道。
卡米尔愣了愣,偏头看着雷狮,眼里有微微的不解。
雷狮挑起嘴角,眼里有淡淡的不屑。
“简单来说吧,就是我满十五岁了,按照规定要在这边封礼。二皇子和太子他们也到了年龄,我们几个是嫡系血亲,必须留在这里。这段时间里除了守卫和主持的礼仪官们,还有其他几个嫡系皇族,任何人都不能进入皇陵。”
他抿了抿唇,说:“要和你分开几天。”
卡米尔睁大了眼,瞳孔微微颤动。
片刻后他垂下眼,伸手去勾雷狮的小指,轻声说:“几天,是多少天?”
雷狮滑下手,捏住他的手心,边揉捻着边说道:“不清楚……我也是第一次留在这里啊。应该不会超过五天吧。”
卡米尔还是垂着眼,目光投落到了别处,读不清情绪。
几天……
得有具体的时间,才能有个盼头啊。
他低下头,心好像一下子坠了下来。
虽然他们之前也并不是时时刻刻形影不离,但每天都能见面,每天都能在一起,每天也少不了早中晚的问候。他有些难以想象,如果他最喜欢去的那宽敞的住所里空无一人,如果他想看见,雷狮却不在……
光是想想都是一股揪心的难受。
大概是在一起的时间太长,都已经成了日常生活里像吃饭睡觉一样不能缺失的存在。他从来就不是那些依恋长辈的小孩,以后也不会是。但如果是雷狮……
他真的,连这短暂的分别都不愿接受。
可是,没有办法。
真的没有办法。
卡米尔咬了咬下唇,半晌后,轻声说道:“那……我会等大哥回来。”
雷狮偏头看向他,随后轻笑起来,伸手在他发间一抚而过。
今年是很特殊的一年。雷皇膝下三位皇子,都恰恰是在合适的年龄。太子年满二十,将行加冠礼;二皇子年满十八,将行成人礼;三皇子年满十五,将行志学礼。
因此今年三位皇子都留在了皇陵,全套礼制也更严谨。虽然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晓,但今年的封礼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隆重盛大。就算是以后,也再难遇上这么凑巧的日子了。
卡米尔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他也知道,他必须懂事。
他从来就不会,也不应该在这种事情上任性。
理智上来说是很容易的事情,几天的分别而已,有那么多的事情可以填满生活,只要想,可以完全空不出时间去想念什么人。
从花圃离开的时候卡米尔是这么告诉自己的,他也觉得自己能做到。甚至是和大部分皇族一起离开,回头看向站在原地的雷狮,又转过身之后,他也没觉得心里涌起的感觉有多剧烈。
看嘛,仅此而已嘛。之前大概是自己看得太重,想得太多。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吧。
可是第二天进入学堂,视线习惯性地扫过前排座位,发现那儿空着的时候。
拉开弓弦、总觉得身边该有一道目光,四下环视却总也找不到的时候。
温习思考,习惯性地想抿上一口蛋糕,却发现桌上没有的时候。
甚至这桌子也不是平日自己常伏首的桌子,手里的书也不是自己房间里的书。
眼眶里忽地就涌起酸胀,心底被深植的涩感一瞬之间开枝散叶,刺得五脏六腑都隐隐发疼。
微凉的春夜里,极其思念那润泽温雨般的亲吻和拥抱的时候。
仿佛身边的一切都随之被剥离,徒留他深坠于无尽空虚。
卡米尔推开天花板上的洞口,在他常临的屋檐上坐下,抬头面对着茫茫夜幕,闭上了眼睛。
同在一片星空之下,也算是相伴于同一方天地。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却始终抑制不了那疯狂滋长的情绪。
他会想象雷狮封礼归来的模样,会想象礼仪官为雷狮束上礼帽之时,眉眼张扬的少年刹然抬眸轻笑。
必然是,会把对方都惊得手指一抖的绚烂风华吧。
想象着那样的画面,他忍不住撑着脸颊微微笑起来,不自觉地学着那人斜斜勾起嘴角,神情在不留神的瞬间相似重叠。
暖阳澄黄的傍晚,他会倚在窗边,在高高的阁楼上,望尽夕阳余晖。
城堡正前方是繁闹的皇城,后侧方便是山野无尽,连通着城外的村田。
而忽然有一天,宁静的山坡上尘土飞扬——
他睁大了眼睛,下一刻乌压压的军队缓缓出现在视野中。
护卫队,禁卫军,各个皇族。
衣饰严谨分明,卡米尔一眼就辨认出了人群的不同身份。
但是距离太远,他看不清每个人。
他着急地踮起脚,努力睁大眼。人群靠近的速度真的很慢很慢,心里像是有成群的蚂蚁在翻爬噬咬,恶劣地研磨他的神经。
紧紧咬了咬牙,他猛地转过身,跑下城楼,拿着雷狮留给他的临时通行令出了城门。
他风一般踏过青草山地,掠过高低不一的山坡,迈开的步子丝毫不缓顿,身后是暖黄明光漫漫无边。
他抿着嘴唇,双腿有些软胀,却依旧倔强地盯着前方,毫不停歇。
他看到了前排的军队,他们离得越来越近。他听到前头有人大喝一声,立刻有相交的长剑挡在所有人面前。
他听出了警告。他还是没有停止前行。
直到一声更严厉的责斥猛然传出,簇拥的人群中间让开了一条线,那散射冷光的严兵利器也被哗然拨开——
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如披荆斩棘般尽染晖光。
嘴角翘起的弧度锋利不减,望过来的目光却和缓如昔。
是他日思夜念的模样。
疲累的身体像是忽然被灌进一股鲜活的气力,连脚步都变得更轻盈。
距离被迅速地拉近,他看到雷狮向他伸出了双臂。
他忍不住扬起嘴角,让笑容在此刻变得肆意分明。
他一下子跃起,扑进雷狮怀里,身体在陷入臂弯的时刻被环束收拢,仿佛从未被放开。
他紧紧抱住雷狮,脸颊贴在雷狮的心脏上,隐隐听到不剧烈却安稳深重的跳动。
雷狮将脸深埋在他颈侧,微微叹着气,像是某些不知名的喟慨,像是失而复得的满足。
仿佛他们都曾为了这一刻,早已跋山涉水,走过千千万万遍。
雷狮的手穿入他发间,一下一下顺着他脑后的发丝,指腹揉触在头皮上,力度和温度都很舒服。
偎入的怀抱中还是熟悉的气息。四周隐隐弥漫麦谷的清香,是远方的田野,于春日之中抽穗,继而扬花,孕育着新生。
卡米尔闭上了眼睛,深深吸气。
他想起秋季巡游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余晖晕暖的暮时,他也曾穿过层层掩映的稻穗,与雷狮紧紧相拥。
那稻香与这麦香在此时糅和在了一起,他枕上的臂膀与怀抱温暖依然。
彼时只有他们两人。而如今即使身边人群攒动,他也觉得,好像这全世界,也仅剩他们两个人了。
雷狮说,你我便是彼此存在的证明。
所以其实,他们所想要探寻拥抱的全世界,也就是对方而已。
一瞬间他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恍惚,有些酸软,有些甜暖,有着许多细碎如繁星、而他们彼此心照不宣的东西。
他抬起头,雷狮也微微松开了他,低下了眼,目光与他对上。
刹那相触,无声的碰撞却似擦出了漫天的星火。
只有他们能看见。
不约而同的,他们忽然一起笑了起来,极尽年少的肆意纯真。
一旁离得近些的人们都有些惊讶,微微张了张嘴。
那么冷厉又自我的三皇子,居然会有这样放松的神情。
居然会,这么重视一个人。
人群一阵寂然,因这短暂的变故而停在了原地。
护卫统领略微上前,颔首道:“三殿下,我理应遵从您的一切指令,可是......闲杂人等不得干涉出行。这是礼制。”
雷狮抬眸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卡米尔侧过眼,转身面对他,定了定神。
随后,他朗声说道:
“我不是无关之人。”
停滞转瞬即逝,流光挟了过往的碎片翻卷过眼前。
彼时他低垂着眉眼,自甘承认下私生子的身份。
而另一个人直直望着他,自负嚣张,语调让人不敢拒绝。
“就算这样也不能否认你流着和我一样的血。”
“你是皇族。”
“我是皇族。”
他抬头看着统领,落下了话音。
坚定的话语,与多年之前星夜下的告诫重叠。
那时那道看似遥不可及的身影指引在他身前,如今却依然陪在他身边。
雷狮上前一步,站在他身后,双手搭上他的肩。
金属制的奖章,被从衣襟唰地一下摘至众人眼前。
金晖之下,皇室专属标识的暗纹被映得分明清晰。
“我已正式参与由皇室主办的盛典盛会,成绩录入数据总库,并取得皇室认可的排名。”
“我的奖章由皇室授予,我的身份由皇室认定。”
卡米尔微微仰着头,指尖紧捏的金章光彩熠熠。阳光镀过那双澄蓝的双眸,晖芒盈耀,清澈澄明。
恍然间似是回到那日清晨,温薄的暖光拂在礼仪官柔慈的面庞,如古宗教书籍中描写的神父。
“你身上流淌着最高贵的血液,值得庆幸的是你未负这份天生的荣光。”
他抬起头,如同那天一样直面着遍地铺洒的阳光。
他说:“我有资格站在这里。”
“我有资格过来。”
他前踏一步,雷狮的手从他肩上落了下去,他像是没在意一般,声线平缓,语调坚定。
“我有资格站在你们所有人面前。”
他从来不奢望得到应有的待遇,从来温吞隐忍,从未提出过任何要求。
只是曾经有一次,他拼着并不充足的底气,到皇族专有的席位前,只为和万众瞩目的那个人更接近。
只有现在这一次,他铿锵宣示着自己的身份,只为能名正言顺地来到此地,与追赶了很久很久的那个人并肩而立。
从来,他所有的刚强与坚毅,所有的争持和不屈——
从来,都只是为了,能够从容微笑着站在那个人面前而已。
侍卫统领微微愣怔,张了张嘴,却终是不发一言。
雷狮微垂着眼帘,静静地看了卡米尔良久,末了轻轻扬起唇角,弧度温柔。
那双眼曾一如镜海沉郁安宁,现在却仿佛蓝宝石被掸去杂雾,再不掩流彩昳丽,见世的那一刻闻者皆惊。
他在心里轻轻慨叹,微弯着嘴角闭上眼睛。
原来,他一直予以庇护的孩子——
竟已然是这般,光华绚逸。
这会是他毕生铭记的光景。
这是他最大的骄傲与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