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走后,墨寒笙将那盒染毒的笔墨锁进衣柜深处,指尖抵着柜门,思绪飞速运转。淑妃的毒笔墨、皇后追查兵符的动作,再加上春桃提及“皇后拉拢大臣”的消息,三者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正缓缓向他和太子收紧。
他不能坐以待毙。兵符碎片藏在浣衣局始终是隐患,皇后的人若日夜搜寻,灶台下的砖缝迟早会被发现。可东宫守卫森严,他身为伴读行动受限,如何才能不动声色地将碎片转移?
正思忖间,窗外传来一阵轻响,是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墨寒笙忽然想起,每日辰时过后,东宫会有杂役宫人推着水车,沿青竹小径前往各院送水,清和院的水车会在院外的石缸旁停留片刻——那是唯一能让外人靠近清和院,且不易引人怀疑的机会。
一个念头渐渐清晰。
次日清晨,墨寒笙如常到前殿侍读。太子见他神色沉稳,不像往日般带着几分谨慎,便随口问道:“今日可有心事?”
墨寒笙抬眸,顺势躬身道:“殿下,臣弟昨日整理旧物,发现母亲生前留下一方残破的绣帕,上面绣着东宫的竹纹,想来是当年母亲在东宫陪伴先皇后时所绣。臣弟想将它收好,只是清和院的匣子不够稳妥,不知能否请殿下允准,让浣衣局的林姑姑帮忙,用防潮的锦缎重新装裱一番?”
他特意提及“先皇后”,是料定太子念及先皇后与自己母亲的旧情,不会拒绝;而“绣帕”则是为转移兵符碎片找的幌子——林姑姑只需将碎片藏在锦缎夹层中,借着送绣帕的由头,便能将碎片安全送进东宫。
太子果然没有多疑,点头道:“既是你母亲的遗物,理当妥善保管。你让人去知会林姑姑便是,东宫这边,朕会吩咐内侍,让她通行无阻。”
“谢殿下。”墨寒笙心中微定,面上却依旧恭谨。
午后,墨寒笙借“取书”之名回到清和院,悄悄写了一张纸条,写明“以锦缎为引,藏物于夹层”,又将纸条折成细条,塞进一枚掏空的竹节里——这是他与林姑姑早年在冷宫约定的传信方式,不易被人察觉。
他提着竹节,借口“院中竹枝枯损,需更换新枝”,找到负责打理东宫花木的老宫人。老宫人认得他是太子伴读,不敢怠慢,墨寒笙趁机将竹节递过去:“烦请公公将这竹节转交给浣衣局的林姑姑,就说我寻她要些处理竹渍的方子,好用在新换的竹枝上。”
老宫人虽有些疑惑,但见他语气平和,也未多问,应了声便去了。
傍晚时分,春桃果然提着食盒来了,食盒底层放着一个绣着竹纹的锦盒。“姑姑按照您的吩咐,把碎片藏在锦缎夹层里了,外面缝了层厚棉,摸不出来。”春桃压低声音,一边收拾空碟,一边补充道,“姑姑说,皇后的人今日又去浣衣局搜查了,还问起了您近日有没有和她通信,姑姑都应付过去了。”
墨寒笙接过锦盒,指尖触到夹层里的硬物,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将锦盒放进衣柜最内侧,与那方莹白玉砚放在一起——这两件东西,一件是母亲的遗物,一件是复仇的关键,如今都成了他在东宫的底气。
刚收好锦盒,门外忽然传来内侍的声音:“七皇子,太子殿下请您去前殿一趟,说是有要事商议。”
墨寒笙心中一动,随内侍前往前殿。殿内不仅有太子,还有几位东宫属官,案上摊着几份奏折。太子见他进来,招手让他上前:“你看看这些奏折,都是弹劾户部侍郎的,说他贪赃枉法,私吞赈灾银两。”
墨寒笙拿起奏折,快速浏览一遍,眉头微蹙:“户部侍郎是皇后的表亲,这些弹劾奏折,怕是会触怒皇后。”
“正是。”太子语气凝重,“朕收到消息,皇后近日频频召见户部官员,怕是想借着赈灾之事,在户部安插自己的人手。若不趁此时机拿下户部侍郎,日后恐难制衡。”他看向墨寒笙,“你在冷宫三年,虽不问朝政,却比旁人更懂人心。你说说,此事该如何处置?”
墨寒笙沉吟片刻,缓缓道:“臣弟以为,不可急功近利。皇后势大,若直接弹劾户部侍郎,恐被她反咬一口,说殿下故意针对外戚。不如先派人暗中查证,拿到确凿证据,再联合朝中中立的大臣一同上奏,届时皇后即便想护,也师出无名。”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说得有理。朕已让人去查,只是还需一个可靠的人,盯着户部侍郎的动向,防止他销毁证据。”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墨寒笙身上,“朕想让你去办这件事,你可愿意?”
墨寒笙心中一凛——这既是太子的信任,也是一次试探。若办得好,便能在东宫多一份话语权;若办砸了,不仅会失去太子的信任,还会给皇后留下把柄。
他躬身应道:“臣弟愿往,定不辱殿下所托。”
太子点头:“好。你只需暗中观察,不必亲自出面,若有动静,直接禀报朕便可。”
离开前殿时,夜色已深,墨寒笙走在青竹间,指尖攥紧了袖中的锦盒夹层——他知道,太子交给他的不仅是一个任务,更是一张踏入朝堂的入场券。而皇后那边,得知他插手户部之事,必定会更加忌惮,接下来的阴谋,恐怕会来得更快、更狠。
他抬头望向夜空,月色被云层遮住,只剩几颗疏星闪烁。这东宫的路,果然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