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空间的暴怒达到了顶点。
不再是传送,而是被扔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布满无形刀刃的粉碎机。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骼,甚至每一缕思维,都在被疯狂地拉扯、切割、碾磨。五条悟冰冷的六眼,宿傩暴怒的猩红瞳孔,还有幽灵最后那决绝的、带着电火花的身影,如同破碎的镜片,在扭曲的光怪陆离中一闪而过,旋即被更狂暴的混沌吞没。
痛苦不再是具体的感知,而是变成了存在的背景音,一种永恒的地狱噪音。
就在意识即将被这无尽的酷刑彻底撕成碎片时——
那股力量。
我灵魂深处那一点冰冷的、漠然的意志,似乎终于对这种无休止的、低效的“折磨”感到了极致的厌烦。
它甚至懒得“苏醒”。
只是像人类挥手驱赶耳边嗡嗡作响的苍蝇般,极其轻微地、不耐烦地……“动”了一下。
【静。】
并非声音,而是规则的直接更迭。
疯狂撕扯的空间乱流,如同被按下暂停键的沸腾油锅,骤然凝滞。
所有痛苦瞬间抽离。
绝对的寂静。
绝对的静止。
我悬浮在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空无”之中。没有光,没有暗,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只有“我”,和那片死寂的虚无。
以及,一段被强行“塞”进感知的、冰冷的信息流。
不再是坐标,不再是能量结构图。
而是一段“记忆”?或者说,一个被封存的“记录”?
画面支离破碎,模糊不清。
【……无边无际的混沌……能量的潮汐……】 【……一个冰冷的、巨大的“意志”……于混沌中苏醒……它感到……“无聊”……】 【……它开始“定义”……规则开始诞生……世界有了雏形……】 【……它继续沉睡……留下的规则自行运转……演化……】 【……演化出了生命……演化出了文明……演化出了……“咒力”……】 【……某个被遗忘的角落……一丝极微小的、蕴含着它部分本质的“碎片”……意外地……与一个新生位面的灵魂……产生了融合……】 【……错误……偏差……未被观测到的变量……】
记录到此戛然而止。
但那蕴含的信息,却像一颗冰冷的炸弹,在我脑海深处引爆。
那个混沌中苏醒的“意志”……是……“世界规则”本身?或者说,是某个更高维度的存在?
而我灵魂深处的那一点“熟悉”……是它意外遗落、并与我融合的一丝……“本质碎片”?
所以宿傩会觉得“熟悉”?所以他想要吞噬?所以他称其为“王”的补偿?
所以五条悟会疯狂?所以他本能地想要占有这超越世界规则的力量?
所以那个G.O.S.S.系统要将我“格式化”?所以我成了“异常变量”?
所以……我根本无法真正掌控它?它只是基于某种底层协议,在我受到致命威胁时,被动地、漠然地做出最低限度的“应对”?
巨大的荒谬感和绝望感如同冰水浇头。
我根本不是拥有了什么金手指……我只是一个……出了bug的、携带了高危病毒的……U盘?
静止结束了。
那股力量似乎耗尽了因厌烦而提起的最后一丁点“兴趣”,再次沉入灵魂最深处,继续它永恒的沉睡。
空间的流速恢复正常,但不再是那狂暴的乱流。
我像是被吐出的渣滓,从极高的空中,向着下方一片陌生的、笼罩在夜色下的山林,直坠下去!
风声再次灌入耳膜。
失重感攥紧心脏。
下方是一片茂密的森林,黑压压的,看不到尽头。
要摔死了……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
身下茂密的树冠之中,数十根粗壮的、布满古老符文的藤蔓,如同拥有生命般,猛地弹射而起!它们精准地交织成一张柔软而坚韧的网,在我即将坠地的瞬间,稳稳地接住了我!
缓冲的力量让我依旧眼前一黑,但预想中的粉身碎骨并未发生。
藤蔓缓缓降低,将我轻柔地放在铺满厚厚落叶的地面上,然后如同活蛇般悄无声息地缩回森林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我躺在冰冷的落叶上,大口喘息,浑身像是散架一样疼痛,但奇迹般地,似乎没有新的严重骨折。
得救了……?
是谁?
我艰难地支起上半身,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里是一片古老的森林,参天巨树遮天蔽日,月光只能透过缝隙投下斑驳的光点。空气清新冷冽,带着浓郁的草木清香和某种……宁静致远的咒力气息。
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不远处一棵巨大的杉树下。
他穿着深色的、略显陈旧的咒术师服饰,外面罩着一件白色的羽织。黑色的长发随意束在脑后,面容清俊温和,眼神却深邃得如同古井,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与悲悯。
他静静地看着我,目光在我显眼的银发和蓝眸上停留了片刻,微微蹙眉,似乎陷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与思索。
他的气息强大而内敛,与五条悟的绝对强势、宿傩的暴戾嚣狂截然不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包容,却也更加……不可测的感觉。
我从未见过他。
但不知为何,他给我一种奇怪的……熟悉感?并非容貌,而是一种气质上的微妙共鸣。
他缓缓开口,声音温和醇厚,如同山间清泉:
“陌生的旅人。” “你从纷乱的漩涡中来。” “身上带着……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的‘重量’。” 他微微偏头,目光仿佛能穿透我的身体,看到我灵魂深处那一点沉睡的冰冷。 “还有……一丝故人的‘痕迹’。”
他轻轻抬起手,指尖萦绕着淡绿色的、充满生机的咒力。
“不必害怕。” “此间,暂时安全。”
随着他温和的话语,周围森林里的草木似乎都变得更加鲜活,无声地形成了一道宁静的屏障,将外界的一切喧嚣与恶意,都温柔地隔绝在外。
“我叫……” 他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最终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
“你可以叫我,‘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