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沾满油污的手抓向我的脚踝,带着掠夺者特有的粗鲁和贪婪。血腥味、能量武器过载的臭氧味、金属被撕裂的刺耳噪音、还有那些复苏的残骸发出的非人嘶吼,混合成一场地狱的交响,将我彻底淹没。
绝望像冰水灌满肺叶,窒息感尖锐地刺痛着每一根神经。
动用力……
念头刚起,灵魂深处那被“铅棺”封锁的碎片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和强烈的警告!【 protocol ‘潜行’失效风险:99.8%!】脑内提示音微弱却尖锐。
不动……就是死!
电光石火间,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
我猛地蜷身,不是向后躲闪,而是向着扑来的那两个掠夺者中间、同时也是向着那堆最为狂暴蠕动的残骸方向,狼狈不堪地滚了过去!
“妈的!还想跑?!”一个掠夺者咒骂着,大手擦着我的衣角掠过!
另一个直接抬起了手中的粗劣能量枪,枪口闪烁着不稳定的光芒,对准了我的后背!
就在他即将扣下扳机的刹那——
一条从尸山中猛地弹射而出的、布满尖锐骨刺的异形肢体,如同复仇的长矛,精准地洞穿了他的胸膛!
掠夺者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滴着粘液的苍白骨刺,能量枪脱手掉落,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我甚至来不及感到庆幸,另一只机械残骸的利爪已经带着破风声扫向我的面门!
瞳孔骤缩!
身体的反应速度在这一刻提升到极限!那被封锁的力量无法动用,但被它强化过的、最基础的肉体本能还在!
猛地后仰!利爪带着腥风擦着鼻尖掠过,斩断了几根银白的发丝!
趁此间隙,我手脚并用地再次向后翻滚,撞开一具半融化的能量体残骸,冰冷的、如同胶质般的触感令人作呕。
整个核心舱室已经彻底变成了死亡漩涡。掠夺者们惊恐地尖叫,疯狂地倾泻着火力,却根本无法阻挡那从尸山中源源不断涌出的、不死的“亡灵”。残骸大军没有痛觉,没有恐惧,只有被惊扰后的纯粹暴戾和杀戮本能。
那个刀疤脸头领似乎意识到踢到了铁板,一边用能量枪轰碎一具扑向他的机械骨架,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吼:“撤!先撤出去!这鬼地方活过来了!”
幸存的两个手下早已胆寒,闻言如蒙大赦,拼命向着来时的通道口冲去!
但那个通道口,不知何时已经被几具扭曲缠绕在一起的巨大残骸堵死!
“不——!”一个落在最后的掠夺者被一条突然从地下钻出的、布满吸盘的能量触须缠住了脖子,猛地拖入了疯狂蠕动的尸山之下,只留下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叫。
我被困在了这片混乱战场的中心!
必须离开这里!
目光急速扫视,最终锁定在舱室另一侧——那个我之前进来的、被撕裂的金属舱壁破口!
那是唯一的生路!
但中间隔着数十米的距离,遍布着疯狂厮杀的双双方和无差别攻击的能量乱流!
赌一把!
我看准一个掠夺者用爆炸物暂时清空一小片区域的瞬间,猛地从藏身的残骸后冲了出去!将速度提升到极限,如同一道鬼影,在混乱的战场中穿梭!
“拦住她!”刀疤脸头领看到了我,眼中闪过狠毒,竟然不顾身后扑来的残骸,调转枪口对准了我!
灼热的能量束擦着我的肩膀掠过,烧焦了衣物,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就在这迟滞的瞬间,侧前方一具只剩下上半身、拖着肠子般线路的机械残骸,挥舞着锋利的金属臂,猛地横扫过来!封死了我所有的前进路线!
避不开了!
瞳孔中那冰冷的金属利刃急速放大!
要死了……
这个念头浮现的刹那——
嗡——!!!
悬浮于舱室中央的那个破损核心,似乎感知到了我这個特殊“存在”即将被摧毁,内部狂暴的能量光流再次发生异变!
它猛地射出一道极其纤细、却凝练到极致的幽蓝色光束,并非射向残骸或掠夺者,而是精准地击中了我前方地面的一块半埋着的、不起眼的圆形金属板!
那金属板被光束击中,瞬间亮起复杂的符文,然后——
咔咔咔——
一阵机括转动声!
我脚下的地面,猛地向下打开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
根本来不及思考!
失重感传来!
我惊叫一声,身体直接向下坠落!
“什么?!”刀疤脸头领的惊呼和残骸的嘶吼声从头顶迅速远离!
噗通!
重重摔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冲击力让我眼前发黑,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
头顶的暗门迅速合拢,将上面所有的混乱、厮杀和怒吼,彻底隔绝。
只剩下绝对的黑暗和死寂。
还有我粗重痛苦的喘息声。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缓了很久,才艰难地坐起身。
这里似乎是一条紧急维修通道,狭窄而压抑。空气更加冰冷,带着浓重的机油和金属味道。
那个核心……它为什么救我?
它认识我?还是仅仅因为我和它一样,是“流放者”?
【 protocol ‘潜行’稳定。能量水平:2.7%。轻微擦伤。无致命伤。】提示音微弱地汇报着状态。
我摸索着墙壁,试图站起来。手指却触碰到了墙壁上一些刻痕。
不是机器雕刻,更像是用什么尖锐工具手动刻上去的,十分潦草,却带着一种绝望的力度。
就着从墙壁缝隙透出的、极其微弱的幽蓝光芒(似乎是来自上方核心的间接照明),我勉强辨认着那些刻痕。
【……‘方舟’坠毁第117循环……】 【……能源枯竭……‘收集’也无法维持……】 【……‘它们’的搜索网越来越近……】 【……‘看守者’们疯了……开始互相吞噬……】 【……我必须离开……趁还能动……】 【……向西……据说……还有‘据点’……】 【……‘守墓人’……或许知道路……】 【……愿……‘源初’……庇护……】
刻痕到此戛然而止。
方舟……坠毁…… 收集……(是指上面那堆尸山?) 它们……的搜索网…… 看守者……互相吞噬…… 向西……据点…… 守墓人……
信息碎片如同拼图,一块块嵌入脑海,勾勒出一个更加庞大、更加绝望的图景。
我不是唯一的逃亡者。有一艘叫做“方舟”的东西也曾逃亡,最终坠毁在这里。它通过“收集”其他流放者或异常存在的残骸来维持自身,但似乎也失败了。“它们”有一个搜索网络正在收紧。而向西,可能存在一个“据点”,一个叫“守墓人”的存在可能知道路线。
这是……唯一的生路吗?
沿着这条狭窄的通道,我艰难地向前行走。通道一路向上倾斜,似乎通往地面。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自然的光亮。
是一个被杂草和碎石半掩埋的出口。
我拨开障碍,小心翼翼地钻了出去。
外面是一片荒凉的谷地,天色灰蒙蒙的,像是清晨又像是傍晚。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
我回到了地面。
暂时安全了。
但“潜行”协议依旧沉重地压在灵魂上。饥饿和虚弱如影随形。
我辨认了一下方向——西边。然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再次上路。
必须找到那个所谓的“据点”,或者……“守墓人”。
几天后,我沿着一条干涸的河床,走到了一片巨大的、一望无际的废墟面前。
这里的废墟规模远超之前所见。破碎的摩天大楼如同巨人的骸骨,指向灰霾的天空。扭曲的金属和混凝土块堆积成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辐射尘和死寂的味道。
这里曾经是一个巨大的城市。但仿佛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力量彻底摧毁了。
废墟之中,隐约能看到一些简陋的窝棚和防御工事,似乎有人类活动的痕迹。但异常安静。
我小心翼翼地潜入废墟,寻找着可能存在的食物或信息。
在一个相对完整的建筑残骸里,我发现了一个用破布和塑料布搭建的简陋窝棚。里面似乎没有人。
窝棚角落里,放着半瓶浑浊的水,和一小块用油纸包裹着的、硬得像石头的黑面包。
饥饿感瞬间压倒了一切警惕。
我几乎是扑了过去,抓起那块黑面包,狼吞虎咽地啃咬起来。
就在我专注于填饱肚子的时候——
窝棚的阴影里,一把生锈的、却磨得锋利的匕首,悄无声息地、如同毒蛇般,抵在了我的后腰上。
一个冰冷、警惕、带着浓重口音的少年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别动。” “外来者。” “把你偷的东西放下。” “然后告诉我……” “你是谁?从哪来?怎么穿过外面那些‘东西’的?”